史学与红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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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在有统一认知的下一代

可是不论在“价值”上变好变坏,历史是不能“立正”的,且一定要向前走,从现在走向将来;从前八字“宗法社会,农业经济”,走向后八字“全民政治,工业经济”——这是个有世界性的历史规律,它也决定了中国将来的方向。事实上我们中国人向这方向迈进,迂回曲折,也已走了一百四十余年了。只是以我们“亚细亚社会”(Asiatic Society)的老底子,走起来逆水行舟,没有他们西欧北美的毛子运用他们“欧罗巴社会”(European Society)的老底子顺流而下那样通顺就是了。关于这一点,笔者曾有专文论述之,不再赘叙。

总之,在这方面我们最后必能找出一个长治久安的制度,以“全民政治,工业经济”,为中国将来千百年的历史,铺出一条大路来,而这个机运已近在目前。西哲有言曰:“制度者,智慧与机运之产儿也。”(System is the child of wisdom and chance.)在我国历史上,帝制崩溃、共和伊始的民国初年,孙中山先生原有此“智慧”而无此“机运”,结果以君子始,以小人终,多么可惜。

本来嘛,中国将来之国运原不能专靠少数圣哲的智慧,它要依靠我们绝大多数中国人的认知、好恶与取舍。朋友,近一百多年来,王纲解纽,人心涣散,我们十数万万同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何尝有过全国性的共同认知、好恶与取舍——洋人所谓national consensus是也。没有个全国性的共同认知,我们的价值系统(value system)就无法统一;价值系统不统一,则你是之,我非之。一个小小的黄埔军校的学生也就各是其是、各非所非而无法“亲爱精诚”了。由是非各异而动口动手,内战也就打不完了。且看今日国共两党之内的青年才俊在意识形态的是非、善恶、好恶、取舍之间不是几乎完全一致了吗?

朋友!这个意识形态大一统的局面,是鸦片战争后,近一百四十年来的中国所未尝有过的啊。现在我们既有机运更有智慧,还怕长治久安的制度出现不了吗?中国的前途靠有智慧、有度量的中国人,尤其是青年中国人。让我们为他们的迅速接班而欢呼!

1989年12月18日清晨匆草

原载《传记文学》第五十六卷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