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切有朕
天边泛起光亮，晨曦将云彩染成金黄。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黎明的宁静，百里玉树修长的身影屹立在马背之上，一手紧紧揽着横坐在他身前的魅酒儿，一手操控着缰绳疾驰。
骏马通体如墨，浑身如黑缎子一样油光闪亮，马蹄洁白赛雪，马背长而厚实。此马乃西域进贡的名马“踢云乌骓”，奔跑起来犹如风中飘飞的黑色羽翼，故又称“黑羽”。
“皇上，六王爷他……”瞿老的声音自后传了过来。黑羽四蹄翻飞，疾走如电。瞿老仅靠身法便能始终保持在它身后三尺的距离，并且能清楚地将话音传入百里玉树的耳内，功力可见一斑。
百里玉树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苍白：“以他的本事，这点小伤调养半个时辰便会没事。朕先回宫，你若放心不下，就去他那儿守着，等他复原再回来。”
“但皇上你自己的伤……”
瞿老目光如炬，只是抬头一瞥的刹那，便已瞧见他腰腹处的衣衫有些濡湿，加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几乎可以确定百里玉树受了伤。
百里玉树摇头：“无妨！朕的伤并非他碧水刀所致，只是自己回剑时不慎擦伤！”
“那老奴告退！”
瞿老说完，脚步戛然而止，气息转瞬即逝。待百里玉树回头，早不见他的踪影。
百里玉树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子，她被点了穴位早已昏沉沉地睡去。一想到她不顾生死撞向自己的剑刃，他心里就剧痛无比，若稍有迟疑便是一剑穿心的结局。
想到此，他下意识地揽得她更紧，伤口处因为挤压溢出了新的血液。他只是用力地紧了紧衣衫，尽量使自己的伤处好受一些，却不愿松开手臂，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再让魅酒儿离开他半步。
黑羽似乎有所感应，速度缓慢了下来，平稳地载着背上的两人不疾不徐地向皇宫驰去。
巨大的宫门缓缓打开，黑羽长嘶一声，宣示着王者归来。守在宫门内的太监宫娥黑压压地跪成一片。未等百里玉树下马，便有两名强壮的卫士恭敬地来到马前，一人接过黑羽的缰绳，另一人则弯下腰伺候百里玉树下马。
百里玉树按住右腹的伤口，深吸一口气紧紧抱着魅酒儿离开了马背。这平时十分简单的动作，如今却变得有些艰难。及至双脚触地，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这一个踉跄，终于将创口再度扯裂，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吓得众人脸色惨白。
“快召御医！”
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何时他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百里玉树的身边。
“带她去锦仪宫，不可有任何怠慢，否则要了你们的脑袋！”百里玉树将魅酒儿交到了数名宫女的手上，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被人抬走后才转过身看向瞿老，“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老奴去的时候，六王爷已经离开了，不过他留下了这个。”瞿老说着递过一绢布匹，“上面有一行殷红的血字，皇上还是看看吧！”
百里玉树的目光落在那绢布匹上，轻笑一声，小声念道：“从我这儿夺走的，我一定会全部拿回来！”他抬头刹那，再次看向瞿老的目光多了一丝冷意，“他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他，唯独酒儿不行！”说完将那绢布匹纳入怀中。太监们抬来了躺椅，他躺下后闭目养神，任由那可怖的伤口暴露在晨光之中。
去污、缝合、止血，御医不敢有半点大意，个个忙得满头大汗，紧张不安。倒是百里玉树不以为意，呼吸渐渐深沉。
“禀告皇上，有……”一名身着玄衣的老太监听到百里玉树回宫的消息，尖着嗓子从议事大殿赶来。
看到瞿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硬把剩下的半截话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何事喧哗？扰了圣驾唯你是问！”瞿老声音不大，太监却吓得两腿瑟瑟发抖。
“奴才不敢，只是那西驽族又派了使者前来，想请皇上派兵平叛，已经在大殿上等了几个时辰。使者说若再见不到圣上，就要……”那太监欲语还休。
“放肆，来求援还如此嚣张，区区边陲小国，若非十年前六王爷驰援早已国破。你回去告诉他，皇上现在正有要事，再等两个时辰才能接见，不能等便回去，若胆敢放肆便直接拿下。”
老太监低声应诺，有了瞿老的回复，他就不惧怕皇上醒来后怪罪。不过他心里也在暗暗嘀咕，皇上登基六年，向来是睡眠极少，经常梦魇，今天居然在宫门内睡了起来，更要命的是小腹处还有道半尺来长的口子，真是稀奇！
此时宫娥已经用帷幔围住了百里玉树，免得他受了风寒。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娥在瞿老的示意下已经渐渐散去。朝阳攀升至半空，阳光下伫立不动的瞿老俨然一尊金色的石像，静静地守护在百里玉树的身旁。
“让我过去！”
远处的身影步履匆匆，正是被百里玉树带回宫中的魅酒儿。卫士们自然不敢阻拦，任由她奔至百里玉树身前。
“皇上，请速速发兵援助奴家的母族。”魅酒儿顾不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长跪在帝王的榻前，一如十年前她向先皇请援时的模样。
当时也是这样的天气，百里玉树还只是监国的太子，而百里独孤则刚刚打败了下唐和东越联军，大胜回朝。两人同时注意到了那个稚气未脱却格外坚毅的少女，来自世代以魅为姓的王族——西驽。
这一族的男女，每一个都是绝色，谈笑间便有让人倾倒的魅力，因此在西驽便被称为魅族，与毒、蛇、蛊并称四王，族内最出类拔萃者才能冠以魅姓。而当年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还未长成便已有了出尘之资，不论是一颦一笑还是凝眉沉思，都能让异性心动不已，于是出征便成为唯一的结果。
少女回了西驽后，先皇因病不起，此事便由百里玉树做了最后决定。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这是百里独孤出发时，百里玉树亲口所说，当然也是他二人共同所想。
当大军赶到西驽时，魅族已经到了濒临灭族的紧要关头，所有能出战的男丁都死在了敌人的手里。当百里独孤救出被围困的最后百十人时，最大的男孩儿不过才十岁，他们能拿得出来的报酬，也就只有失去了所有亲人、浑身带血的魅族公主魅酒儿。
十年光阴，如电如箭！
百里玉树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不用担心，一切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