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黄色，柔弱

魏小娴的故事讲完了，籽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她不像遇到朵朵的时候，不自觉的以一个大姐姐的姿态处处保护着朵朵。也不像遇到叶子的时候，对她的经历充满了好奇、羡慕和一点点的嫉妒。如果魏小娴如她所说，是自己生活的一个旁观者。那么，籽籽就只是一个旁听者。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接受这样一个故事，更不能接受魏小娴最后那纵身一跃的选择。可是，她也不知道，在遭遇这些的时候，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籽籽开始……郁闷，忘记了手里的活计，也忘记了说话。

“哼，”魏小娴突然哼了一声，问道：“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连你这么个小孩子也觉得我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蠢货？”

“不是不是……”籽籽急忙摆手道：“我只是感到很……难过。”

“你难过吗？看不出来啊。”魏小娴用眼睛瞪着籽籽，说：“经历这一切的又不是你，不过是觉得我很可笑吧？”

籽籽到底是个刚毕业的初中生，她被魏小娴的话伤到了，便不想再顾忌什么，直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要用这样的态度看你自己和别人呢？真正想关心你的人都会被吓跑的。”

“嗯？”魏小娴头一歪，看着籽籽，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低头仔细思量起来。

籽籽发现，跟魏小娴说话千万别客气，要不她会觉得你虚情假意笑话她，索性直来直去，交流起来倒还容易些，便问到：“你在补习学校的那些学生怎么办？”

魏小娴没想到籽籽会这么问，撇了撇嘴，说：“什么怎么办？我才去那儿几天，在那里也只是每天陪着他们做做作业而已。”

籽籽又说：“可你每天都陪在他们身边，还说喜欢他们啊。你让别人怎么跟他们解释，你到哪里去了？”

“嗯？”魏小娴又一愣，她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半晌，方才说道：“我好像有点对不起我们高中的班主任，她好心帮我介绍了份暑期工，我却连个招呼都没跟她打，就……”

“我觉得你们班主任肯定会很难过的。”籽籽说。

魏小娴忽然颤栗了一下，像是在跟自己辩解，道：“她有什么可难过的，我从来都不是个讨老师喜欢的学生。”

“可是……可是……”籽籽挠了挠自己的头，又想了半天，说：“对了，就像你补习学校的那些学生，你总是希望他们每天都很高兴，总不希望他们出什么事吧？”

魏小娴想了想，没再说什么，眼神越过彼岸花，越过忘川河，望向迷雾重重的河对岸，发起呆来。籽籽也没再说话，继续编她的灯笼。她已经越来越熟练，眼看着第四只灯笼就快要完成了。现在，籽籽不仅要为了爸爸妈妈而回到人世，还要为了朵朵，为了叶子。这样的想法越强烈，彼岸花茎给她带来的冰与火的折磨，对她的影响似乎就越小。

忽然，魏小娴醒了似的，把眼神收回来，看着籽籽，说：“籽籽是你的小名吧？那你的大名叫什么？”

“我叫梅若殊。”籽籽答，想想又补了一句：“为什么问这个？”

魏小娴头一歪，说：“在网上，那些人都叫什么花儿、心心之类的，听起来甜腻腻的，其实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说着说着，魏小娴看上去又有些生气。遇到这样的情况，籽籽已经不太在意了，只是埋头自己手里的活计。只听魏小娴又问：“梅若殊？是哪三个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籽籽答：“梅花的梅，假若的若，特殊的殊。我爸说我妈怀我的时候反应比较大，吃不下什么东西去，我也有点营养不良，结果就早产了。爸爸说，不管我看上去多弱小，也是他最特别的孩子。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嗯？”魏小娴的眼神又望向了河的对岸，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籽籽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半晌，魏小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我想我也该走了，把我的心给你吧。你说过，回去以后你就该上高中了，对吧？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就对你的老师们好点吧，尤其是班主任。你说的没错，他们大概总是希望你好的。”说到这里，魏小娴又显得有些烦躁，说：“也不知道我的心亮不亮得起来，如果它不亮就算了，不用告诉我。你再去找别的能用的罢。”

籽籽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地上一跃而起，跑过去拉着魏小娴的手，说：“它一定能点亮我的灯的，我知道。谢谢你！”

籽籽话音刚落，一朵彼岸花落在了魏小娴的手里。魏小娴捧着那花儿，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籽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发出一声干呕，好像要吐的样子，从嘴里飘出一个桃核样大小的似有若无的东西来。还没等看清那是什么，它就已经消失在魏小娴手中的彼岸花上。只见那花慢慢由红色变成了淡黄色，轻轻落进了籽籽的第三只灯笼里，一闪一闪地发出光来。那光确实没有朵朵的蓝色清亮，也没有叶子的红色温暖，显得有点点昏暗。魏小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三盏灯光的差别，显得有些失落，也不看籽籽，低下头，说：“能为你做这件事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就是不知道它的光是不是太暗了点，能不能照亮你回家的路？”

“能，当然能。”籽籽又重新把魏小娴的手拉在自己手里，说：“我会记得你的话的，我保证能和老师们相处得很好。哦，对了，还有同桌，还有班长，还有其他人。”

两行眼泪悄无声息的从魏小娴脸上滑下来，不过，她却破天荒对着籽籽笑笑，说：“刚才你说谢谢我，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籽籽被难住了，便反问：“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在我走之前，跟我说说这颗蓝心和这颗红心的故事吧。她们的心很漂亮，故事肯定比我的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