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缘再会
次日,陵越与云漪在玄闵的作陪下观测天象,虽然于天光喻示并无所获,但陵越听闻无阙铸剑的功夫乃是昆仑一绝,便提出去其住所一观藏剑,云漪自然也不想错过这热闹。
两人走到无阙房门前,还未敲门,就先听见了里头传来的谈话声。
江蓠其实没和无阙说太多,无阙也不敢细问,但看她的模样,大概也知是身心受创了。察觉到外头有人,无阙示意江蓠噤声,一扬手,开了门。
无阙不清楚陵越的来意,反正这是他的地盘,他无惧无畏,对着访客微微一笑。江蓠则如惊弓之鸟,她手脚冰凉,面色青白,恨不得遁地而走。
“贵客临门,幸甚。”无阙抬手示意陵越与云漪于厅堂落座。
躲在无阙的阴影中,江蓠的心神才稍稍安定了些。她勉强露出一个不算失礼的假笑,手脚略显僵硬地去给客人倒茶。
云漪屁股没坐热就起身双手接过茶杯,一边道:“多谢江蓠师姐!我们呀不是来讨茶喝的,听说无阙兄擅长铸剑,你知道他把剑藏哪儿了吗?我们很想瞧瞧呢!”
陵越没有去碰茶杯,他只是用余光看江蓠的动作,心想着上一次喝她倒的茶,是什么时候的事。
与爱而不得的人同处一室,那感觉真如万箭穿心。奇妙的是人总有一种自我麻痹的机制,痛得久了,就会失去知觉。江蓠现在正处于这种痛而不自觉的状态之中,迟钝,想回答云漪,嘴却慢了。
“昆仑一贯清静无事,铸剑,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说话间,无阙已施法取出几柄精光黯黯的长剑,大方地供来客鉴赏。
“好剑!”
陵越自是爱剑之人,但今日此来,说是观剑,更重要的目的其实是窥探江蓠。江蓠不知此意,只道客人的目光聚焦于剑,于是心神又放松了几分。她经过一夜痛苦无眠,一日浑浑噩噩,现在终于感到困倦了。她想回去了。
她轻声对无阙说:“我走啦。”
云漪耳朵灵,赶忙出声阻止道:“哎呀江蓠师姐,你别着急走,一起来看嘛!你看这剑!啧啧,绝!初看不起眼,再看简直是摄人心魄!我在玉浮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哦我忘了,你们熟,你早看腻了是吧?”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跟女孩子接触,云漪的到来让江蓠感受到了久违的亲切与活力。她短暂地把忧愁搁置一边,摇头晃脑又得意洋洋地用轻柔嘶哑地声音说道:“看腻不至于,不过呢……我有一把!名曰:静岳。哈哈!”
“啊!他送你的!”云漪惊叫出声,随即伸手探向江蓠身后。
江蓠:“哎呀我没带来,在我房间呢。”
云漪:“诶,这可不对,我们玉浮有训,修道之人,剑不离身。”
无阙轻哂道:“呵,玉浮之训,便留在玉浮吧。她来我这里,当然不用带剑。”
听无阙说话的语气,不仅是不怕陵越,似乎更是有意挑衅到底。江蓠没深想无阙语意,她只觉得心里还挺暖的,不由地笑了一下。
而陵越,他本可以忽略刺耳的挑衅,但随即而来的江蓠的那个受宠而悦的笑容……实在太过刺目!一时间体内真气乱行,提醒着他当初之所以要冷落江蓠的原因。
他不动声色地稍作调息,而后对江蓠道:“你脸色不佳,早点回去歇着。”
江蓠难以分辨陵越此语是关心还是驱赶,她不敢往好处想,也无力与他较劲,沉默了一会儿,终觉得无话可说,便行了个礼告退了。
陵越在昆仑等到第二十日时,天光终于降世。
那天江蓠出门时,着实吓了一跳——头顶上不再是高天白云,而是海水奔涌!
对于山脚的人来说,似乎只是昆仑山巅有一小撮黑云而已,但身在层城之中,才能确实感受到那种海水倾覆于头顶、好像随时要将人灌没的压迫与恐惧。
海天倒置的异象持续了一个时辰之后,海水由灰蓝色转为砖红色,冒着汩汩的气泡,好像沸腾的血水……而血水之中,似乎有挣扎的人影。
这会是……往复水吗?
看完了天光,陵越与云漪也该回去了。
江蓠知道今天便是他二人的归期,却不打算去送行。她原本不想显得太过小气,但眼下似乎顾不上什么风度了。反正陵越不也不想看到她吗?他不想见自己,自己也不想见他,这样才公平。
隐隐听到外头有刀兵之声。
江蓠心生疑惑,在房中窝了两天的她,总算推开了门。
清新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江蓠还没来得及把整个人浸到日光里,便在屋檐下抬头望见——
空中雷火之力交缠,竟是无阙跟陵越在斗法!
原来陵越将走时,姜直烈突然提议让他与无阙比试比试。毕竟他两人年纪相仿,命格相似,很多弟子都暗下猜度,赌到底谁技高一筹。
二人也不推辞,一直从山门打到了赤金苑的西侧,还未分出胜负。
看热闹的弟子都有意识地退避在安全距离之外,只有胆大的云漪一个劲往前冲,差点被剑气误伤。
无阙看到跌入战场的云漪,忽然有些分心,想把她驱赶出去,但此时昭渊剑正直冲向他的左肩——
陵越赶紧撤招。
剑锋虽没有直接刺入无阙的皮肉,但其剑气已伤到了人。无阙肩上一阵烧灼之感,败下阵来。
昆仑弟子倒也并不沮丧,照样为稳稳落地的二人欢呼。
陵越收剑回鞘,不无歉意地对众人说道:“陵越求胜心切,惭愧。”
云漪才知自己闯了祸,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无阙却好似全然没感到痛楚似的,对她笑了笑。
无阙不计输赢毫不犹豫以护人为先的选择,令江蓠有所触动。她赶忙上前仔细查验伤口,顺带以寒冰咒为之缓解创痛。她没有跟陵越打招呼。她越将注意力集中在无阙的伤口上以忽略陵越,陵越的目光便越肆无忌惮地追随她。
最后还是无阙一语作别:“有伤在身,恕不远送,有缘再会。”
陵越振袖离去,跟在后面的云漪见状,又在心中七猜八猜,追上去问陵越:“大师兄,看来江蓠师姐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你是不是应该很高兴呀?”
陵越照旧不予理会,只觉得自己“顺”来的丝帕像在发烫一般贴着他的胸口——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身为玉浮首席弟子,重任在肩,有些事情他实在无暇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