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生半日闲

雪颜眨了下眼睛，心里如阳光下的春水般淌过融融暖意。

师父说，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她的性命重要。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为了这句话，她也会不惜一切活下去。

“弟子发誓——”雪颜眸中生光，一定一字坚定地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只要能够活下去，便绝不放弃自己的性命！”

“记住你今日的誓言和承诺。”昊天神君松开雪颜的手道：“你准备一下，明日随为师前往祖龙城。”

“谨遵师父之命——”雪颜俯身拱手道。

翌日，天气晴暖，和风轻拂。

雪颜师徒卯时离了繇山，驾云向东越过峭立万仞的绝龙坡，朝着祖龙城悠悠行去。

此际正是阳春三月时分，自云头下望，处处桃绽新红、柳凝浅碧，愉人眼目。浩荡的天风从下界送来花香，时而令人醺然欲醉，时而令人心旷神怡。

雪颜曾经孤独地走过许多地方，也曾寂寞地看过许多动人心弦的美景，在那些飘泊流浪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幻想，若有一天师父站在身边，和她一起饱览世间风光，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此时此刻，依稀便是梦里光景。

她忘记了昨日的噩梦，忘记了来日的凶险，只一心沉浸在眼前的幸福里，欢快地叫道：“师父，你看下面那片红云……呵，是桃花……师父，你看那里……”

作为见惯了不知多少万年沧海桑田的上古神祗，昊天神君显然并没有这份激动，但看着欢喜的雪颜，他的脸上还是不时流露出会心的笑意。

脚下的云团飞行得平稳异常，几乎感觉不出在移动，然而转眼之间，繁华热闹的祖龙城已遥遥在望。

雪颜脸上难得一见的活泼渐渐被一层忧伤取代，嘴里也跟着沉默下去。

昊天神君觉察到雪颜情绪的变化，侧头问道：“小颜，怎么了？”

“师父，咱们……可不可以慢一点儿？”雪颜眼神里带着祈求，小心问道。

世间怨灵横行，无数生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觉得自己不该占用师父的时间，耽误师父的行程，可又忍不住想要将美丽的梦境延续一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

昊天神君看到了雪颜眼中热切的渴望，也看到了雪颜脸上的小心翼翼，他没有说话，忽然袍袖一挥，脚下的云气顿时向地面上飞速坠落。

“师父，咱们不驾云了吗？”雪颜讶然问道。

“时辰尚早，不必急于赶路。”昊天神君淡淡道：“你若喜欢，为师便陪你行走半日。”

“真的吗？”雪颜张大了眼睛，眸中闪射出兴奋的光，不敢置信地问。

昊天神君怜惜地摸了摸雪颜的头，温声道：“小颜，你为师父历尽千劫万险，为师欠你良多。从今往后，只要是你喜欢的事，为师都会陪你去做。”

雪颜垂下了长长的睫毛，金色阳光照在她脸上，在她眼底形成一个扇形的阴影，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忧郁。

她的确有许多喜欢的事情想要师父陪着去做，可是却绝不希望师父陪她是因为补偿。

“师父——”雪颜闷声道：“你将弟子从小养大，又教弟子武功法术，若说相欠，该是弟子欠你更多才是……你不需要对弟子补偿什么。”

“好，那便不说补偿。”看着雪颜孩子气的敏感，昊天神君微笑道：“为师很高兴陪你去做你喜欢的事。”

“真的吗？”雪颜抬起睫毛，星眸中再次光彩熠熠。

“为师何曾骗过你？”昊天神君拂了下雪颜鬓边的一缕乱发道。

“弟子失言了……”雪颜兴奋得红了脸。

她可以不相信天是蓝的，不相信草是绿的，却绝不会不相信师父的话是真的。

“咱们走吧——”昊天神君伸出手道。

雪颜怔了一下，急忙把手放进师父手里。

一种有力的温暖透过掌心传遍全身，她原本有千言万语要对师父说，此时却觉得每一句话都显得多余。因为所有的语言，都抵不上师父一个牵手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