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杀气
呵！竟是怪她不该出去。
乐辰目光一沉，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看来她是太温和了，谁都敢欺负到她头上。
莲步轻移，她缓缓走到天帝跟前微微福身，声音带着几分颤意：“陛下容禀，都是乐辰的错。乐辰不该出去，不该撞到仙子，不该不知道仙子身上带着之遥公主的玉环，请陛下责罚。”
主动认错，先给人一个好感。只是听到她后面的话，众人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什么叫做不该不知道仙子身上带着之遥公主的玉环，他们也不知道，若是今日不是乐辰，而是他们撞到了那个仙婢，那下场……
所有人一想，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向那个仙婢的时候，目光都有些阴沉。犯了错不要紧，关键是不愿承认，还意图推卸责任，这就是人品问题。天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一个心思不纯的人待在王母的身边，那可是他亲生母亲啊。
仙婢也听出了乐辰话中有话，脸色蓦地一白，一个劲儿的磕头，甚至还向乐辰求饶，眼中带着几分祈求，希望她替自己求情。
乐辰心中冷冷一笑，刚才还陷害她，现在想自己迫于压力帮她，她哪里来的自信。
心里再不屑，嘴上却又是另外一番话：“陛下，乐辰不知天界规矩，下回、下回定然慢些走，还请陛下手下留情。”
她轻咬贝唇，特意咬重“慢些”二字，那仙婢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
天帝寿诞她鲁莽行事，本就是错。明明知道玉环的重要性，却跑得那么快。方才有不少仙家都看到，是她忽然闯进来撞上了乐辰，可却口口声声说是乐辰撞倒了她，其心可诛。
天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仙婢，又转而望向乐辰，终是轻叹：“将她拉到天牢，该如何处置，等朕请示了母后再做决定。”
话音未落，人已走出了朝玄殿。侍卫将仙婢带走，空气中传来她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同情她的。
众仙瞧着，没有热闹可看，悻悻离去。
唯有一人，似是对此结果不满，躲在暗处狠狠跺了跺脚。身旁的女子不知说了些什么，她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很快恢复淑雅清然模样，转身走出宫殿。
一场寿宴，虽然发生一点儿小意外，总体上来说还是十分圆满的。只是，乐辰却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茗莲台，他们偶遇了一位夫人，亦或许是专程等候他们的。
那人大约四十上下眉眼和善，只是眼神却隐隐含着锐利光芒，让人不敢直视。一身白色长袍，腰佩鎏金玉带，头上只简单地盘了一个飞云髻，用一支白色玉簪固定。衣饰虽然普通，但她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与举手投足间无意流露的尊贵，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一直看着乐辰由远及近，神色平静淡然，眸光中却带着一丝丝审视。
乐辰微怔，她好像不认识这位夫人吧。
转头望向寻烨，却发现他早已快步走到了那位夫人的身边，面带恭敬地俯身作揖，低声唤道：“见过娘娘。”
娘娘？乐辰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蓦地想起了什么。
整个天宫，天帝年幼未曾立后。几位帝君亦尚未娶妻，那么现下整个天界能称之为“娘娘”的，仅有一人。
她上前，欠身行礼：“见过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名唤幻音，本体乃上古十大神兽之一的腾蛇，法力高强地位尊崇。
此刻，她收敛锋芒等在这里，只为看一眼传说中与爱女长相相似的乐辰。
细细打量低眉垂眼，貌似恭顺的少女，王母先是一喜，转而惊讶、茫然、失落，最后归于平静。乐辰却没有错过，她望着自己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气。
杀气？乐辰一愣，按理说自己与之遥公主长相相似，王母见到她应该欣慰伤感，怎么会对自己产生杀意。这是为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
王母望着乐辰沉默良久，最后眼中渐渐浮现出一层清浅水雾，轻声叹道：“可惜了可惜。”然后，与两人擦肩而过。
放下尊荣，专门等在这里，只为了说这五个字？乐辰抓了抓头发，有些不明所以，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沉思。
寻烨见王母走了，回头看了一眼乐辰，思及王母的那句话眉头一皱，大步流星地朝宸凰殿的方向而去。
眨了眨眼睛，乐辰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去。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慢慢地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一一整理出来，渐渐察觉出一些东西。
宸凰殿内，帝遥花正开得烂漫招蜂引蝶，空气中满是清淡花香，闻之心旷神怡，安宁闲适。
石桌两旁，乐辰和寻烨对立而坐。
“帝君好手段。”沉静许久，乐辰忽然笑道，看着寻烨的目光深沉而怪异。
寻烨微微一愣，不解地问：“辰儿此言何意？”
乐辰不语，沉吟了一会儿道：“天帝寿诞，并没有邀请我参加吧，是帝君希望我去，所以才会那样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对面的男子闻言轻轻蹙眉，沉默了一下，道：“哦？辰儿怎么这么说，我岂敢挑衅天帝的威严，擅自作主。”
是啊，你不会挑衅天帝的威严，而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深吸一口气，乐辰抬起手抚了抚头上的紫金凤钗，声音淡淡的却非常笃定：“因为你知道，就凭我这张脸，天帝不仅不会怪罪你，反而会十分开心。”
错芫曾经和她说过，天帝和之遥公主姐弟情深。那么看到自己，天帝一定会十分高兴，哪里会怪罪。寻烨深知这些，才敢大胆带自己去寿宴。
“照辰儿这么说，那我让你参加寿宴的意图是什么？”寻烨眉头一挑，不答反问。神情一直都很平静，仿佛万千芳华永世寂静。
乐辰淡道：“刚才我也一直在想，你的意图是什么，直到遇见了王母娘娘，听到她的一句话，我才明白你目的何在。”
忽得清浅笑笑，粉衣少女的目光落在那一片帝遥花之上清淡从容，却隐隐有淡淡的水光。
“寻烨。”她垂下眸子，低声道：“今日容宁等人挑衅我，你让浅蕴来解围，分明就是知道，以容宁对你的爱慕必定会为难于我，可你还是带我去朝玄殿了。目的大概就是要她记恨我。”
寻烨不置可否：“原因？”
抬起眼，望着对面依旧风轻云淡的男子，她继续道：“我是凡人，虽有几分法力，却连一个仙婢都不及。若是容宁要对付我，轻而易举。而我若想自保，唯一的办法便是留在你的身边获得你的庇佑。”
抚上自己的脸颊，乐辰冷冷一笑，清澈的凤眸中有决然的冷漠：“画中的人哪里比得上真实的脸，你深爱之遥思念入骨，唯一能做的却只是留下我，日日相见欺骗自己那人还在。”
言毕，便瞧见平静无波的脸出现一丝龟裂。寻烨面色渐冷，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说出的话更是如寒冰地狱的万年寒冰，冷入骨髓：“辰儿，我记得人间有一句话叫做慧极必伤，太聪明并非是一件好事。”
“哈哈！”乐辰仰头放声大笑，好一会儿后才垂下头，直直迎上男子略带威胁的目光，毫不畏惧。
看着他的眼睛，她微微咬唇。那一双黑眸仿若古井深不见底，却能够在下一秒把人生生吸进去。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迷乱了她的眼她的心，让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他的提议，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而今想来，倒有几分悔意。
可惜，追悔莫及。
静静地望着他她攥紧双手，略带自嘲地笑道：“如果我不够聪明，恐怕第一个要杀我的就是帝君了吧。”
在茗莲台，王母看着她只道“可惜”，同时还有杀意，可见她对乐辰起了杀心。然不应该啊！
后来，乐辰仔细回想错芫曾经告诉她的之遥公主的来历，便明白了几分。
之遥公主是王母千求万盼才得来的女儿，自是万千宠爱皆给予她，母女俩的感情定然十分深厚。在王母眼中，自己的女儿是完美无瑕的，是整个天界乃至三界最优秀的女子。
可是乐辰，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仙力微薄身份低微。然这样的一个人，拥有之遥公主的那张倾城容颜，在王母看来无疑是对女儿的一种侮辱和亵渎。因此，才会对乐辰生出杀气。
同理，寻烨亦然。他既深爱之遥公主，便不会允许她的脸顶在一个蠢笨的人身上。
“你确实很聪明。”寻烨暼了一眼乐辰，眼底却是不屑。
乐辰撇撇嘴，她知道对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可是永远不及之遥。
摩挲了一会儿手掌，她突然道：“听闻之遥公主文武双全，天纵奇才。乐辰十分敬仰，奈何法力低微，我愿潜心修炼追逐公主脚步。”
寻烨嗤笑一声勾了勾唇，望着乐辰的眼神冷冷的，周身慢慢弥漫起淡淡的怒气。
乐辰心下一颤微抿双唇，面上故作淡定，偏过头看着一院雪白的帝遥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寻烨愣了愣，回过头时身上的怒气缓缓散去，恢复往日的清淡。
他低下头，瞧着空了的杯盏双眸半眯，沉声道：“明日我让人送些太上老君的仙丹过来，可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他已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