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认准了一个人
『禁林·镜室』
风莲面前的妆镜正映出祭蓝的身影。
他一人手持光之剑，无数灵魔的幻影呼啸而来，光明斩裂层层暗影。
这一幕突然触动了风莲记忆深处的机关。
这样的英姿太久没有见到了。当年他身在神域，风莲无数次见到祭蓝作战的身影。
银发少年以光之剑劈斩一切，但凡所到之处，都耀眼得叫人不敢正视。
风莲单手捂住流血的前额。
神域最高处的九曲回廊天上天，是一切梦幻传说开始的地方。
『十三年前』
『神域·九曲回廊·天上天』
神域最高处的九曲回廊天上天，是一切梦幻传说开始的地方。
就在天上天的尽头，极尽华美的记时之钟悬浮在漆黑的夜空中。
“喂，祭蓝，”金发神使悄悄落座，“关于这次和鬼界的决战，你到底怎么想的？”
“风莲，你去过神梦大陆。应该也听到了。这样下去，整个神梦大陆就会成为神鬼两界的祭坛！”
神月风莲舒展了下身体，白流苏衬着银色的记时怀表，纯白的神使服在他身上高贵优雅。
“那就是人类的命运，人类原本就是造物主手中的尘土，而你我是天上的星辰，星辰难道还会在意地上的尘埃吗？”他毫不在意地说到，“不是吧祭蓝，怎么，你不忍心？”
“忍心？”
祭蓝言及此处，整个人像是一道劲拔的竹一般绷紧了脊背。那双深海般透蓝的眸子里流露无尽的讽刺。
“我只是觉得人类说的对，不管是多么高高在上的神，凭什么人类就要做她的木偶？比起现在这个一片漆黑的神域，我倒觉得那些人类眼里的，才是希望的火种！”
“风莲，神域已经腐朽了！
这千年来你还没有厌倦吗？
沉浸在力与血的幻想，和鬼界无尽地厮杀？像个齿轮一样，将人类的梦想冷酷无情地一个一个碾压？
.......这样无聊又可鄙的生物，就是神使吗？”
“喂，”风莲的表情瞬间就变了，“祭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是神域的光，你是光明之子啊！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要是神女知道了，你会——”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叙旧的。”
“莲，我要在这里击败你，将灵石夺走，给神梦大陆一次机会。我要看看这个大陆上的人类，究竟能为世界带来怎样的转机！”
风莲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
预言中的叛逆者醒来，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反抗上天。
他一人手持光之剑向祭坛走去。无数神光落下。
那一刻记时之钟轰然停摆，代表神界根源的灵石坠入凡尘。连高高在上的创世主都受到震动，从沉眠中蓦然睁开了眼睛。
『禁林·镜室』
“风莲？！风莲？！”
神月望向艾莉洛斯，瞬间回神。
“准备突破！”
祭蓝正前方，漫天黑色的残影映成永夜，灵魔大军压境而来。少年侧眸，突然扬起一抹清澈的笑容。
光之剑被注入了生命的痕迹，发出令人战栗的绝响。
——好像这世上的一切与他都不再相关。
只有一瞬。
整个水晶林突然归于无限的阒寂。
就像在真空的宇宙，一颗超新星轰然爆炸的瞬间。湮没一切的盛大白芒将整个世界笼罩，成百上千的灵魔刹那化为齑粉，不闻丝毫声响的壮烈。
“祭蓝——！！！”
风莲再也顾不上观望，从传送阵的妆镜中飞身而出。
『禁林·水晶林』
爆炸之后。
星星陨落的刹那，整个战场上只有他们二人料峭的影子。
银发少年执剑而立，他轻轻阖眸，一片坦然。他身子晃动了一下，重重倒在木琴面前。
鲜血自他唇角蜿蜒流下，过度的灵力消耗终于耗空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而光之剑停在了木琴胸口前一寸。
木琴执戟轻轻低下头来，长发扫过祭蓝的面颊。
“刚刚光之剑的力量完全足以刺入我的心脏。”木琴翡翠般的眸子闪动着，透着一丝疑惑，长戟轻挥，正对着少年的咽喉，“可是没想到你的灵魄竟然残损得这样厉害，不足以支持光之剑真正的力量。
我倒也很好奇呢，这些年来你的灵魂都是这样残破吗？
如果是这样，你早该湮灭了才对，到底是什么支持着你活下去的？”
祭蓝冷冷望了她一眼，“但求速死。”
“祭蓝！”
一声厉喝遥遥传来——那是神月风莲的声音。
银发少年眸子一烁，兀然一惊。
木琴突然却笑了起来。
他回来了，为什么回来了？！祭蓝紧握双拳，一切灰暗心绪终于爆发！千羽雪尘也好，神月风莲也好。对于祭蓝来说，都是宁以命相护的人。银发少年唯一害怕的就是这种事。
七年前千羽雪尘突然从他的生命消失，如刀的思念祭蓝每每让他近乎疯狂。
祭蓝如冰雪般的容颜终于化开了。
那张面孔在与无数灵魔生死相搏之时，也依然风平云淡。此时他陡然转过身来，指尖颤抖，濒临破碎。
少年强撑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拼尽最后一丝灵力架起防御屏障，阻止风莲逼近。
“你给我离开——！”
祭蓝的指尖不断试图凝聚灵力，却眼睁睁看着屏障一次次破碎。
光之剑真的耗空了他的全部力量。
风莲错愕万分，眼前的祭蓝虚弱而颤抖。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祭蓝如此失控的模样。
“你给我离开——！猎师的目标就是你！”祭蓝定定望向金发少年，再也忍不住压抑的情绪，“神月风莲，求你，求你，求你，你快离开啊啊啊——！！”
他终于怒吼一声、素来清冷的声线突然透出一丝战栗。
“只要你不回来，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死！可是你回来的话，如果你陷入危险，你万劫不复呢？！她是鬼界的人，谁知道她会做什么？！”
是因为这个。
神月风莲盯着情绪罕有激动的银发少年。祭蓝，你那样从我面前离开，是因为这种理由。真傻啊，真傻啊……祭蓝，真傻啊。
金发少年瞬身逼近他，金色的瞳仁颤动着、与祭蓝目光交汇——银发少年眸中星光闪烁，寸寸哀恸。他不希望神月风莲跟来。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当这个人眼神纯粹地走向自己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有一种激烈的欣喜在他心底颤栗生根。
为什么呢？为什么竟然，如此渴望他追随自己而来？
风莲一下子笑了。他眼底的灰暗完全散开，成为晴空万里的模样。金发少年来到祭蓝面前，伸手拢过他的脊背，给了对方一个极其有力而短促的拥抱。
“我认准了一个人，鬼神也拉不回来。”
就只是简单的句子，连迁怒都没有。风莲轻轻扳开祭蓝的手心，眸光好像一下子穿透人心。
“这个人是你。”
祭蓝仰头，眸光微动。神月风莲的声音从他耳边直到心底。
“一直没来及说上一句话，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晚风将一切悲哀吹散，映出金发少年鲜明的笑颜。
“祭蓝，很高兴再次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