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弦歌雅意
敖太师将洪太医请到外室客厅，“劳烦洪太医深夜为小儿看诊，些许诊金，还望收下。”
管家依言送了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五两一个金裸子，放了十锭。
洪太医吓了一跳，就算太师大人赏赐大方，这五十两黄金也过厚了。敖太师笑着说，“洪太医医术过人，些许伤病，不在话下。犬子痊愈后，还得回衙门当差呢。”
敖有信如今是工部侍郎。卫国朝廷律令，身有残疾者不得在朝为官。敖有信伤了下体，等同废人了，若是被人知晓，自然要从工部位置上退下来。
洪太医闻弦歌知雅意，太师这是要封住他的口啊，他连连点头，眼睛像粘在那盘金子上，“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二公子吉人天相，不日身子自能痊愈。”
敖太师一笑，这洪太医医术不错，人品却一般，尤其爱财。
“老夫相信洪太医是明白人，听说家中新近添丁，这一对镯子，送给令孙聊表贺礼！”
“太师放心，下官明白，今日之事，下官知道该怎么说。”
“洪太医快请起，怎么说着话倒是行起礼来。”敖太师依然是客气地笑着，示意管家扶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的洪太医。爱财之人，难免被财帛动心。但他相信，洪太医不敢背叛自己。
“今夜圣上离宫，听说是洪太医伴驾？”
洪太医耳边听着内室敖有信的惨叫，看敖太师还是面色如常，心里更加警惕。亲生儿子被废了，太师大人居然还能不动如山……
听到敖太师这问话，他生怕敖太师是以为药物丢失之事是他故意，为表忠心，连忙将今夜之事和盘托出，“林郡主不知从哪儿带回来裴将军，裴将军伤重，已经昏迷了。郡主劝说圣上回宫为裴将军治伤，圣上就摆驾回宫了。”
“原来如此！”敖太师点头，“今夜辛苦你了，管家，吩咐人备车送太医回太医院。”
“不敢，不敢。”洪太医打开医箱，将五十两黄金放入医箱第二格，也不嫌重，自己抱着告辞出门了。
客厅中空无一人，敖太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林云晓！”念着这个名字，第一次觉得愤怒。
林云晓竟敢害有信成了废人！
敖太师重重哼了一声，就靠着一个裴叔业，宁泽天和林云晓以为就能和自己叫板了？京畿之地的人马，如今可大半都在自己手里。
或许，他应该给圣上一点教训，让他明白，如今他皇位安稳，靠的可是自己。还有裴叔业，也不能让他乱说话。
敖有期送了洪太医离开，回到客厅，看敖太师满面怒容，“父亲，二弟他……”
“今夜知道你二弟受伤之事的人，你都去查一遍，信不过的都不要留了！”
“九门提督那里……”
“告诉一平，今夜到过别院的人，让他都看着点。”九门提督李一平，正是太师的大女婿，这人性子沉稳，敖太师很是信任。
敖有期吸了口气，还是应了。今夜九门提督的人，敖府里伺候的人，这就得两百来人，信不过的都要清掉的话，至少也得死百来人了。
敖太师听着大儿子的吸气声，这儿子性子实在不如二儿子，只是……这是自己的嫡长子，二儿子又成了废人！
“有期，你二弟如今这样子……幸好他也有了儿女……”虽然都是庶出，至少不会绝后。太师心中过了一遍，嘴上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二弟和我都行动不便，有两件事，你去盯着办。一件是打听一下南夷那人被关到哪里了，最好连人带东西都处置了，就说是熬刑不过，死在林云晓手中。第二件事，派人去裴家，将裴叔业的老母和妻儿看起来……这事……”
敖太师正在吩咐，内室靠近客厅的门边传来哐当一声，接着却是敖有信暴怒，他的妾室在门边说道，“姐姐，二爷还等着吃药呢，你怎么将药打翻了！”
内室里，王氏的说话声，“二爷……妾身这就让人再去煎药……”
“滚——”敖有信又是暴怒，然后传来王氏的一声痛呼，不知被打到哪里。
敖有信一向自命风流，夫人王氏是兵部侍郎王方之女。刚嫁入敖家时夫妻两人倒还能相敬如宾，后来却是越来越冷淡。
耳听着内室王氏哭声响起，敖太师不在乎王氏死活，但还得顾着王家，哼了一声，“让你母亲过来，劝解一下王氏。”
敖太师的续弦钟氏，是忠义侯钟寄天的妹妹，敖有期和敖有信都不是钟氏亲生，在敖家，钟氏为了避嫌，对这兄弟两人之事，一向是能避则避。
敖有期答应一声，让丫鬟去请钟氏过来。
王氏低着头，哭着扶着自己奶娘的手，离开内室，路过客厅向公公行礼之后，回到自己院中。一进房门，她苍白了脸色，一把抓住奶娘的手，“奶娘，我听到……听到太师要让人去裴家抓人！”
“小姐，太师和裴家之事，你能怎么办？”私下无人时，奶娘对王氏还是称呼了一声小姐。
王氏听了奶娘这话，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臂，又摸了摸脸颊，“奶娘，你跑一趟，去裴家报信吧！我……我对不起他，可我不能眼看着他们一家死啊！奶娘，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奶娘看着自小奶大的小姐哀哭，搂着她的肩也哭起来。
王家和裴家本有婚约。可王方王侍郎当时眼看着敖太师逐渐坐大，裴家却是日薄西山，为了靠上敖家这条大船，不顾小姐哀求，硬是悔婚，将小姐嫁给了敖二公子。
婚后一年多，敖二公子不知打哪听到的消息，说小姐与裴叔业有情，打骂作践。可王家哪有人为小姐做主呢。
奶娘叹了口气，她要是去裴家通风报信，被太师知道，只怕一条命保不住。可看着苦苦哀求的小姐，她还是咬咬牙，“小姐不用急，等会老奴就出门，就说是小姐担心姑爷，吩咐老奴去城外静心庵为二公子求平安符。”
王氏微微点头，当初情愫暗生的两人，如今已经男婚女嫁了。她能为裴叔业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