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走廊里很安静。甚至能听见从各班的门口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她们两个人面面相觑，老师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许安啊，昨天是我不对。我没有自己问清楚就找你过来。是我太相信她们这群孩子了。以前的事情我们都既往不咎，以后我会问清事实再找你们。你是我新一届的学生，我肯定是护着你们的，也不会包庇你们任何一个人。那你们，也要给老师一点信任啊。赵雅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那确实老师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她这学期上完就不念了，你好好跟她玩吧。”

说完这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她老了十几岁一样，身姿都弯了下去。眉眼低垂，神色失落。

许安能接受她的话。有些平衡了。她们所执着的只是你的一句话，不直说你错了也行，反正都比沉默好。缺的只是谈一谈。

老师接下来什么也没说，直接下楼了。她回了位置上，不知道怎么跟赵雅讲。

赵雅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其实她关心的很多，就不喜欢表现在脸上。有时候嘴上会信誓旦旦地说你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帮，样子很让人心凉，但真正困难到了虽然她可能不是第一个出手帮忙的，但也一定会出手。不说会做的人，在有些方面比会说不做的人被更多地忽视亏待了。其实怨不得别人，最该怨的是她自己的性子。

“刚刚老师跟我说起你了。”许安朝她那边歪着头，对着她耳朵小声说。

她回头，“嗯？”

“就你的事，老师知道自己错了。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跟你道歉。可能是因为接受错误对她来说不容易吧。”她也叹了一口气，像刚刚老师那种神色。绵长的气吹进了赵雅的心里，吹不散那股凝结的怨念。

“她来不来，我不想管。反正半年以后我就走了，无论是讨厌我的，还是被我讨厌的，都再没机会看见。反正，都挽不回了。”接着，她沉默不语，但是那种神色让许安见了，还是能够感受她由她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悲哀。她其实会很好，如果自那以后没有在那段记忆里的任何人出现在她的眼前的话。

赵雅假装在认真读书，其实手里的铅笔一直没有停下来过。笔下的人物画出后又会被她涂掉。重复得不觉厌烦。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许安偷瞄一眼，是一个人陌生电话，无论赵雅挂掉多少次，他都会重新打来。最后赵雅无奈关机了。

这次许安没有多问，如果猜的没错，除了方年她想不到别人。

之前方年还在学校的时候，总是给她发消息，询问赵雅的情况。许安跟他只有一句话，没什么比你自己亲眼来看过更好。每一次的回应都只有这句。

方年不仅仅是方年，还代表了赵雅最痛苦的过去。她什么时候能放下了，方年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靠近她。

上午半天都是素描课，也是赵雅最喜欢的课。

她的面前有静物，可往往笔下画出来的都是一张脸。许安觉得这样不好，她早晚都要再被伤害。许安甚至都能想象到，如果有一天她下笔忽然愣了，想不起他脸上的某个地方，是不是也要蹲下来哭。她不是真的坚强。

全班就属赵雅画画最好看，形似而神似。已经到了可以将人物画得惟妙惟肖的地步，眼神的决绝，眼角的一道皱纹，嘴角的一抹笑容。她没系统学过，都靠自己的努力。许安的画也不错，但达不到她的境界。总的来说比一般的同学好一些。她以前也经常画，但后来有了别的追求就没时间继续了。

许安真的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如她，接近了才知道她有多优秀，每一门课的问题都可以问她，她都可以详细地解释给你听。天意弄人，她勤奋得有些晚了，再早几年，就会有更好的出路，少走很多崎岖。可许安都有不执着后悔的理由，想她应该也有。

美术课的老师不是她们学校的，是学校同盟带来的。她很喜欢赵雅，每次转的时候都会特意在她身边停留。夸赞她的技术已经到了可以当老师的地步。这样的人才屈居在这，确实是委屈了。许安也很赞同。她这样的人才应该去专门的美术学校深造才对。

她笔下的人物大都是温柔的，尽管外表看着不那么友好。

画了一个早上，赵雅一直都在画同一幅画，课间没有休息，眼光一直都在图上。细细看着图里的人。她的素描画得很好，但其他就不能苟同了。

许安拿出了手机，那个一直都是灰色的头像久违地亮了。既然他没有来找她，她也自然不会找他。

时间流淌地很快。赵雅最后的成品很惊艳。每一次的修改都让她的作品上升一个层次。画画的过程，就是不断度量修改的过程。

她每次都是这样，画出来的东西都不知道珍惜，不会想拍照留恋什么的。

她每次都是这样，不听老师的指挥计划，只画自己想画的。有时候才会利用剩余的时间画一个速成品出来。

就因为她这样，她才像她。

下课后，许安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陪赵雅一起吃饭。因为星期五，提早半小时上课，她有时候会留在学校吃。

话说，她还没有问过赵雅每次周末的时候去哪里呢。学校有时候是不给留校的。于是她便问了，赵雅也悠悠答了：我当然是回家了。我爸回来了，家里就算再无聊也是我家吧，总比呆在学校好，网有时好有时不好，而且没空调电风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