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久梦初醒

叶桑做了一个冗长繁复又非常真实的梦。

梦里她不再是飘浮在天上看着一位蛇尾女子的围观者，她成为了那个女人身体里的客人，拖着蛇尾靠在第一次梦见的洞府里的石床上，用她的眼睛看事物，偶尔还能控制她的身体。

女子每天睡醒起来，对着水镜将自己的墨色长发编成各色的样式，或是独自垂下大鱼尾一样的辫子，或者是一水的杨柳小辫，或者是笔直平滑如瀑布，或者梳成一个两个的发髻用丝带绑在头上顶着。

叶桑终于通过水镜看清她的脸，巴掌大的脸，下巴尖尖的，盈盈的潋滟双瞳占了不少位置，秀气挺直的鼻梁，配上桃花瓣似的粉唇，可怜娇俏无比，就像以前叶桑遇见的那些艳鬼专门画出来诱骗路过男子的唇红齿白的漂亮人皮。

可以看出女子孤独又无聊，玩完了头发之后又开始玩身上的衣料，都是非常旧式的衣裙，绣艺和款式都很简陋，就像随手从街边成衣店买的过时货，但是女子身段相貌好，穿着也提升了衣服的档次。

叶桑日复一日地看着她自己和自己玩，耐心消磨殆尽之前，女子终于决定从那个广阔而冰冷的石府中出去，去找一点不让她那么无聊的东西。于是在石府里掏弄一番，找出一个小钱袋，看模样和叶桑的乾坤袋差不多。

女子出府后是一片茫茫森林，她腾空行走在天地间，天地昏昏暗暗，不见太阳，到了凡人生活的地盘时低头一看，地上行走的人穿着和她差不多的衣服，房屋也不甚豪华，甚至可以说古朴。

这是很久以前的凡界了，叶桑想着。应该不是第一次出来，她直接过来，还带着钱。

她收了蛇尾变作人类的双腿下界，赤脚走在大街上时不少人为之侧目，多是男人，眼中透露着惊艳，走过她身边还不住扭着脖子，视线随着她移动。

叶桑以前并没有因为外貌受过这等关注，低头一看自己一身冰肌玉骨，自恋地心想若是以前自己遇到这等绝色也绝对会多看两眼。

可是这身皮骨不是她的，她只是一个不知为何拥有这具身体的游魂。

她站在街上，闻见旁边包子铺烤肉架饭馆香气扑鼻，她轻车熟路地从身上掏出钱来买上一堆，坐在饭馆的桌子上吃个热火朝天。

面前忽的出现一双颜色粉嫩，一看就质地柔软的女鞋在桌面，一道温润男声自面前响起，“姑娘赤足，瞧着实在不忍心，特地买来赠予你，姑娘别误会，没有其他意思。”

叶桑吃时还能控制自个儿的身子，遇见人的时候又恍若一个无辜的旁观者，看着自己的手脚自有想法地动弹，她瞥了一眼那鞋，好奇道，“为何要裹上这一层布？”

“这不是布，这叫鞋。”

叶桑抬眼，看清面前男子的相貌，不过双十年纪，以长夜的标准来说这位男子长的略微普通了些，穿着较街上的人好一些，应该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

叶桑听见自己哦了一句，不感兴趣地回答他，“不要。”

男子着急起来，“姑娘不穿上的话，你的脚铁定会被地上的利物划伤，你一个女孩子家，若是被划伤了，以后留了疤，就…”

叶桑将最后一口面汤囫囵地吞进肚中，喝了一口清茶，满足地长叹一口气，捧着茶杯眯着眼看男子，慢悠悠问道，“就如何？”

男子被她如此一看，白净的面皮好像被霞色染上一般，怔怔道，“就…就很难嫁出去了。”

叶桑感觉女子歪头思考了一会，似是想不通这到底有什么不好，或者说嫁出去又是什么好玩的事，最后索性放弃了思考，拿着鞋仔细观察明白，弯身套在泥土灰尘遍布，看不出本来样子的莲足之上。

男子哑然，“不…不…”

不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话，叶桑站起身，欢快地留下一句，“多谢啦，你真是个好人。”

她大步地蹦跳着出了酒馆，在街上一步三跳，活泼地像一只蝴蝶，然而见过刚刚那一幕的人却以为这是个脑子不好的貌美姑娘。

她边走边新奇地左看右看，什么都想上前摸一把，大胆又天真的模样。天黑时走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扶着墙停下将穿了一下午的那两只鞋摘下来，皱眉嘀咕道，“好像不是很舒服。”

叶桑又赤足站在地上，甩了甩手里两只鞋子，想随手扔了，眼珠一转又收到了自己腰间钱袋里。听见隔墙男嚷女笑热闹非凡，她眉头一展，自言自语，“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足尖点地一个翻身，叶桑已到墙的那头，她埋头抚着衣裙之上因为大动作而产生的褶皱，一串脚步急急忙忙地自身后响起，长廊里路过的一个女人气急败坏地叫她，“这是哪个姑娘躲在这里偷懒！还不去伺候那群主子？！”

她茫然回头，内里做客的叶桑却门儿清，这估计是到了花楼了。

果不其然，那路过的女人过来拉叶桑，不谙世事的“她”还不开心地说，“你轻点，我自己会走。”

那管事的女人一遍推搡她一边骂着，“你会去？姐姐妹妹都在前边，你一个人在后院墙角不知道干嘛，是不是想逃跑？！我跟你说，你卖身契可签在我这里，别以为我看你眼生就不记得你是谁，你不就是那个……”

叶桑懵懵懂懂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呀？”

女人骤然被她将话堵在嗓子眼，瞪她的狠厉劲似是要把眼珠给瞪出来，“你是谁？！你就是那九天的仙女也得给我去接客！”

她将叶桑一把推入人群熙攘的前厅，叶桑骤然面对这么多人，男男女女扭抱纠缠在一起，高台上奏着靡靡之音，酒气冲天，她闻着都有些醉，紧着鼻子吸了几口，左足不安地蹭一蹭右足。

“九天仙女？”叶桑听见自己低声自语道，“仙女们都待在这里和人玩吗？”

这时她旁边一男子将一位端酒的仙子一把扯入怀里，嬉笑着勾人下巴，“小妖精，去哪呢？”

叶桑又皱起了眉，定睛朝刚刚那位“小妖精”看去，恼道，“胡说八道，分明只是个人。”

女人见她呆愣着半天不动，以为她不情愿，气冲冲地赶过来又推了她一把，“去端酒啊！”

叶桑冷眉冷眼道，“不好玩，我要走了。”

女人被她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妨她反应过来将人拉到角落里，高高扬起巴掌，作势要打她，“你个小蹄子不安分，还要走，你卖了身给咱们楼里，死也得给我死在这做老娘的鬼！”

她的巴掌还没挥下来，叶桑就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立起战意，身侧的手蓄势待发，她以为即将看见这位女人血溅眼前，花楼之上却骤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救命啊！妖精吃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