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负今生
“我拿出了笔袋，打了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只水笔，开始写了起来。笔尖触纸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负今生。’”——
掀开肥厚的棉被，将手上的粥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
我穿上了拖鞋，打在地上发出清冷的“啪嗒”声。纤细的手指划过一旁摆着的木椅，最终不留一丝痕迹。
爸妈显然都已经去上班了，现在客厅里也只剩下四处忙活的刘妈，自己可以说是自由了，也可以说是被囚禁了。
我从木质抽屉里拿出一本线装的薄纯木浆本子，翻了开来。抽出一只水笔，在本子上写下一个苍白无力的日期，便再也没有动笔了。
日记是从我被宣判死亡的第二天时开始写的。我家本子有一大摞，虽然不常用，但但凡有好看的本子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掏腰包买下来，日积月累，也便多了。
但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写。
从毫无意义的无差别记录，到自己厌烦的程度。
于是乎，开始回忆自己短暂的14年岁月。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老实的记忆，因为记忆可能有月晴圆缺，而回忆则是女孩子的芭比娃娃，可以随时进行打扮，遮掩。
但短短一周时间不到，我便无物可写，暂且不说自己的文笔又多么的粗制滥造，自己本来可以回忆的事情就不多，写下来的大抵也都是些琐事罢了。
我想了半晌。
还是迟迟未动笔。
自己就好像提前死了一样，在大家视线里，都没有米乔这个人了，我的故事好像提前走到了尽头，哪里还有什么可以写的。
说来也是讽刺，自己一周没有问世事，所谓关系惨淡易崩坏的关系圈子真的是脆弱不堪到至极。
虽然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
但当手机里的短信一直空空如也时自己还是有几分怅然。
罢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只是我自己一人的末日。
说实话朱瑶能抽出时间来看望自己，哪怕对话少之又少，但像她这样的学习狂人能抽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来看望一个病人，至少可以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是有分量的，哪怕只是微乎其微。
她当时只是拉开木椅，坐在上面，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周没有去上课。
我只是笑，笑着说，我快死了。
原来父母那样不露声色的人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她怔了怔，带着微笑说：“死，也要死得有意义。”
那种微笑，不是怜悯，不是嘲讽，只是纯粹的笑，纯粹地像孩童一般。
之后两人不言，各怀心思。
后来她走了，我只是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离开了放见，微笑着。
谢谢你，朱瑶。
我会死得有意义的。
晚饭吃的很清淡，都只是些我妈亲手做的家常菜。
她很久没有自己做过菜了。
“妈，我明天想回学校去。”扒了两口饭之后我讪讪地说道。
我妈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我爸用手势示意制止了，她只好无奈地说：“我晚上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好了，你明天就去学校吧……”
“现在打行吗？”我十二分认真地问她。
她只得掏出手机，说：“你多吃点，越变越瘦，唉……”
最后一声拖足了长音，简直像是一个怨妇。
我冲我爸笑了笑，他也笑了，笑的是那么自然，原来我爸也能笑，我是说，真实的笑。
到教室时有点晚，人来人往，但还是有一部分同学注意到了我便询问起了我一周未来上课的原因。朱瑶并不是喜欢四处嚼舌根的人，所以大家大多都不知道实情。
人越来越多，堵满了桌旁的时候，朱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她重感冒了，你们这样打扰一个刚刚痊愈的病人真的好吗？”脸不红心不跳，依旧面色如常，大家也便慢慢散去。
我朝她感激的一瞥。
“你怎么会回来？”半晌，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声音压得很低，没让其他人听到。
我冲她笑着说：“要死的有意义，就得先活着有意义嘛。”
她愣了愣，或许是没有想到米乔也能说出这种话来。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摞卷子推到我面前，“那你向我证明一下你活着有意义。”窗外的阳光星星点点地洒在朱瑶的脸上，她笑着，笑的那么好看，那么好看。
我问她为什么不在看望我的那天就把作业给我带过来。
她只是笑着说：“如果你不打算做的话，无论是什么原因，我给你带过去的卷子只会成为你的烦恼。”
说着，脸色恢复平常，低下了头，那支笔又开始不停地动了起来，笔尖触纸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我拿出了笔袋，打了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只水笔，开始写了起来。
笔尖触纸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负今生。”
江山易改果真是真的，才短短一周班级里就发生了好几件“轰天动地”的大事。
第一件事是听朱瑶说的，一次科目小测乔琳娜的名次直坠三十来名，虽说只是区区一次小测，但很多的老师都已经注意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短短几天乔琳娜就被叫了好几次办公室，大抵都是打着谈心的幌子批评她。
第二件事呢，是李燃正式追求陈见夏了。
李燃那小子，我早就知道他对人家陈见夏有意思了。现在总算是不遮遮掩掩了。
不过据说陈见夏并不待见他，或者说是，低着头不肯理李燃，甚至都不“教”他题目了。
不过这消息不是朱瑶告诉我的，这种花边新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无味的烂事罢了，不值得一提。这件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是单洁洁告诉我的。我甚至看见过李燃跟陈见夏道歉，而陈见夏则一脸委屈的表情。
也难为人家了，她只想好好学习，考上振华而已。
然后就是李燃搭伙跟主校几个哥们一起去了网吧。
什么林杨、余淮、蒋川等等几个人吧。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也没见过真人。反正就是人家主校老师去捉逃课的人，结果抓到唯一一个分校学生，也挺尴尬的。
然后学校给李燃记了一次过，其他也没怎么样，毕竟李燃学习很好，家庭背景也足。
其实乔琳娜成绩下降的原因我大抵也猜到了。
也有人背地里传。
应该是乔琳娜喜欢李燃很久了，结果初二开始的滚动制月考，让陈见夏见了天日，也让李燃见了陈见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前几天的正式告白更是让她的心完全碎了。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看乔琳娜对李燃那眼神用膝盖想想也能yy出个背景啥的。
有了这么几件“大事”的掩盖，我的请假也算不上什么了，很快就没有人来询问了。
今天我非拉着朱瑶去了食堂，也不怪我，因为她实在是太宅了，天天宅在教室里，无论是饭菜还是水都要我帮她打，有的时候甚至要我到水房去帮她冲咖啡。我甚至觉得她退化到了原始洞人的状态了。
食堂如同往常一样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我们两个人是从食堂门口被挤到了接食口，好不容易打了碗饭，差点被挤到地上去。
朱瑶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低头很快的把无味的饭菜塞到嘴巴里。
“米乔？”周围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微微发胖身影——陈婷。
陈婷端着饭盘在周边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一副八卦兮兮的模样，指着右边一条长桌对着我们说道：“看到没，李燃这伙是真强上了，你看看他哪次吃饭不是挤到陈见夏旁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是脸憋得通红的李燃坐在陈见夏旁边，而陈见夏则别过头去别扭地吃着饭。
“你说陈见夏也真是，李燃成绩那么好，长得真是不错，人也阳光，家庭背景也好，怎么就是看不上呢……”陈婷咬了一口肥腻的五花肉，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把肉咽了下去，说着。
“可能是她真的不喜欢李燃吧。”
朱瑶此时却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婷，说：“不是不喜欢，是不能喜欢。”
“有什么不能啊，李燃那么主动了，虽然说男追女隔座山，但是追李燃的妹子也不少啊，就连乔琳娜……”陈婷立马反驳道，说到这里我碰了碰她的胳膊肘，示意别说下去了。
“因为她如果答应了的话会后悔一生的，既害了自己也害了李燃。”朱瑶再次回答道。
这种情形在朱瑶身上可是很少见。
我愣愣地看着朱瑶，她的口吻真诚且实在，坚信不疑的语气。
但她的眼神却是无比空洞，可以看出这并不是她自己所经历过得出的经验，而是自己通过各种途径的所总结的。也就是没有实践。
但她说的那么坚定。
陈婷看见朱瑶少时的多话，便唠嗑了起来，见朱瑶又低下了头，便停下了话语。
我思索着看着李燃跟陈见夏二人别扭地场面，可能这对于李燃来说就是不负此生的表现吧。
可是他的所为却让自己所谓喜欢的人陷入两难，真的是不负此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