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岐市
岐市的商业中心大厦，曾经每天都热闹非凡，变异人撤到这里之后，里面已经变成他们商讨事情的会所。散落一地的商品无人顾及，挥舞着钛奥的变异人随处可见。这里是他们最后的自由天堂，也是他们的禁锢之地，不远处的地方，T部队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瑟舞站在最顶端的天台上，几乎踮起脚就能触碰到云彩。她裹着披肩，视线越过敌人的军事基地，落在更远的地方。她的妆容比以前艳丽了些，显出一丝愈加成熟的韵味。细长的高跟鞋踩在歪倒的护栏上，再向前一步就会踩空。风不留情地吹乱她的头发，她不厌其烦地理顺发丝，仿佛当这是一个小乐趣。
高德奈斯一上来看见她的背影时，觉得她在思考什么事情，正犹豫要不要打扰，瑟舞转头一笑，“勿忘我组织有新行动吗？”
当初撤离月轮独立区的时候，情况紧急，格瑞姆带着勿忘我组织与他们分散开，吸引主力军的注意，帮助他们争取转移时间，而从那以后，勿忘我组织也一直没能回到岐市大本营这里来。
“你和格瑞姆真是心有灵犀，”高德奈斯笑道，“他们拿下了彩鸟市的监狱，队伍越来越大，所幸大部分成员已经潜入到正常人的圈子里面去了。”
“他要是正经起来，也是很能干的。”瑟舞的嘴角不禁上扬。
“别担心，现在这种形势对我们反而有利了。”高德奈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彩鸟市的方向，虽然有各种高楼大厦遮挡，但是他相信彼此之间一定可以心有感应。
“咱们组建起义军的计划，你考虑得怎样了？”
高德奈斯垂眸一笑，“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执行这个计划了吗？”
“我知道这并非你所愿，很多事情，无论我们变得如何强大，也无法自己决定一切。”
高德奈斯叹口气，轻声道：“我能理解。”
他也从不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但是，至少，他想要保护艾德蒙斯，为此，他愿意全力以赴，不计后果。
大楼的背阴处，考木背着小提琴坐在台阶上，桑格倚着墙站在他身边。
“你不加入起义军，是为了你侄女？”考木扣着手，回头看了桑格一眼。“这里很多的变异人在外面都有亲人，正常的亲人。”
“我拒绝参加起义，你就瞧不起我了？”桑格一眼识破考木的心思。
“我明白你的想法，”考木搓着手掌，“你希望我们都能够过安稳的生活。”停顿了一刻，继续道，“可是现在，安稳的生活必须要通过战斗来获得了。”
“以前总听你谈论流浪猫的事情，战斗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突兀。”桑格点了一根烟，“重回故里，是家乡的风景激发了你的雄心壮志？”
“你以为自己只要想着好好过日子，那些麻烦就会放过你吗？”考木拉了拉肩上的背带，“没有话语权，我们始终要被帝国排斥，驱逐，甚至被消亡。”
“任何新事物的产生在起始阶段都会受到质疑，但是时间会消磨所有的棱角，给我们最好的回答。你知道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吗？我们就是那些西红柿，必须学会在角落里面等待。”
“什么意思？你觉得世人会认可我们？”考木的神色依旧淡漠，但内心荡起一层涟漪，“你觉得最近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你相信国王的保护令？”
“当然不信，出现的时机不对。”桑格狠吸了一口烟。
“那么按照你的想法，我们这些最先出现的变异人就算被牺牲也是理所当然？”考木捏紧了手里的肩带，小提琴紧紧贴在后背上。“所以，我们可以放弃维克提姆，然后苟且偷生地保全自己，只是为了等待最后由牺牲别人而换来的和平？”
“难得见你这么感性，我知道你担心维克提姆，但是我们谁都不清楚他的下落。”桑格踩灭烟蒂，又点燃了一支，他最近抽烟更加频繁了。“我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那些流浪猫。这样的话，明明可以过得更加愉快，不是吗？”
“我就算是变异人，也不是冷血动物。”考木理性地反驳道。
“你一定要去参加起义军吗？”桑格觉得嗓子有些干，一定是抽烟太多的结果。
考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起另一个话题，“我从来没看到你伸出过钛奥。”
“以后也不会看到的。”桑格吐了一口烟，“大叔是个有原则的男人。”
一点都不好笑，考木冷着脸，转身进入大厦。
桑格在缥缈的烟雾里面好像看到了幻觉，有个金色头发的女孩拉住他的手，软软糯糯地说：“叔叔，你不要再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年轻的桑格将小女孩举高高，大笑着说：“放心吧，叔叔会长命百岁的。”
“叔叔一定会比爸爸妈妈活得久。”小女孩天真地开口。
“我可爱的小侄女想爸爸妈妈了，对吗？”桑格将小女孩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
“不想，我有叔叔。”
桑格又大笑着将她举高高。
烟雾散去的刹那，脑海里蹦出一道绝情的声音：“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桑格的手一抖，剩下的半截烟掉在了地上。
桑格叹口气，拿脚踩灭，不远处传来一阵笑闹声。抬头看去，竟是一小队刚组建的起义军。他们并没有理解何为军纪，正伸出钛奥互相攀比，打闹，然后欢笑着走远。
看着这一幕，桑格抬起的脚又落回去，重新点燃了一支烟。
“是时候戒烟了啊。”桑格自言自语一声，然后继续口是心非地抽烟。
缥缈的烟雾一圈圈吐出来又散去，那熟悉的幻觉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脚边落了一地烟蒂，桑格再摸口袋，已经空了，这才挪动步子，孤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