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撤离
“未诗有没有抗体？”
今天是未诗来到月轮独立区的第三天。漆黑的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的人和站在窗前的人都没有开灯的意思，似乎这场对话只能在黑暗中进行。浑浊的烟味在空气里弥漫，那是熟悉的味道。
维克提姆看着玻璃上映出的那个小红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希望她有吗，桑格大叔？”
桑格呼出一口烟，换了一个问题：“是不是对大叔很失望？”
外面的夜空阴沉沉的，窗缝里涌进刺骨的寒风，不知不觉间，已经到冬天了。维克提姆对冬天十分厌恶，他蹙起眉头，生冷地回答：“我能够谅解你。未诗也会谅解你。”
桑格笑了一声，“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喜欢自欺欺人，有希望的时候，即使希望渺茫，他们也会拼命争夺最后的救命稻草，这是人之本性。”他低头温柔地看着少年落在窗前的影子，不同于初见时的脆弱，此时，那道身影里已暗藏带毒的荆棘。看起来，仿佛再没有什么能够使他摧折。
“这只是你的本性。”少年的视线穿透红色的光圈，阴鸷地看向远处执事大楼微弱的影子。空气沉静了片刻，他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沙发传来一阵响动，维克提姆察觉桑格已经站起身来，他不自觉地握紧双手，展开戒备姿态，却依然不死心地追问：“没有一句是真心的吗？”
“那些，都是变异人桑格说的话。”
毫无意义的对话，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结局，维克提姆转过身，面对曾经视为亲人的桑格大叔，后背蓦然张开巨大如翼的钛奥，准备殊死一搏。
桑格却没有反应。
“你还在等什么！不要再拖延时间了！”纯白的钛奥破空而来，直直刺向桑格的面门，房间里响起一声刺穿的声音，血液随即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为什么？”长发后面，维克提姆赤红的双眸死死盯住一动不动的桑格。
“我深爱着我的侄女，我答应过她的事情绝不会食言。无论我身在何处，变成怎样的人，我都会永远站在她的身后，支持她。这种心情，不会被任何事玷污。所以，我不能。维克提姆，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
桑格抹去划破的脸颊上溢出的血，顺势抚摸没入身后沙发的钛奥，赞叹道：“不过见多少次，我都只能作同样的感叹，多美的钛奥，像一双翅膀。”
维克提姆不可置信地抬眸，“为了遵守约定，你会放弃自己的心愿？”
“她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桑格离开房间时，停在门口，又说道，“未诗说，她很喜欢这里，她还说，篱笆上的蔷薇花打理得很用心，可见主人是个温柔的人，因为他有一双温柔的手。事实上，世界只有在温柔的人眼中，才是温柔的。那个孩子，想必心里是明白的。”
桑格离开之后不久，维克提姆就飞快地朝执事处的方向赶去。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正在严密巡逻的执事们。
“让开！”
黑暗中，赤红的眼睛恍若地狱盛开的曼陀罗，指引亡魂的归路。斯麦澳从大楼里走出来，远远地招呼道：“未诗小姐在等你。”
黑衣正装的执事们这才退开，让维克提姆畅通无阻地跟随斯麦澳进入执事大楼。比起维克提姆，他们更要提防着勿忘我。紫色的花朵没入黑暗，不知何时会如野兽般冲出，抢夺他们要守护的抗体。
“未诗小姐还在犹豫接受检查的事情，希望你能劝劝她，这对她并无任何损害。”斯麦澳微笑着为维克提姆打开医护室的大门，里面有瑟舞等人。未诗坐在正中央的白色床上，垂着双腿，低头看向地面。
“未诗！”
蓦然听见维克提姆的声音，未诗惊喜地跑向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陪着我，我才能安心。”
“我们拒绝接受检查，就当抗体这回事与未诗无关吧。”维克提姆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未诗身前，冷冷地与瑟舞对视。
瑟舞无奈地笑了笑，“维克提姆，你在担心未诗小姐确认是抗体携带者之后，我们会伤害她吗？你要明白，我们需要的只是抗体，而这丝毫不会影响到未诗小姐，甚至会让她远离现在的困境。”
面对固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维克提姆，高德奈斯也颇有耐心地开导：“一旦确定未诗小姐携带抗体之后，我们会加大保护力度，如果她不是，也正好借此机会澄清，不必再被大家关注。”
“维克提姆，你究竟想隐瞒什么？”瑟舞忽然意识到维克提姆的反常，直觉告诉她，未诗与抗体之间还有更多的秘密。“未诗小姐，你已经知道自己有没有携带抗体了，对吧？”
未诗躲过她探究的眼神，那个最重要的秘密只要维克提姆知道就好，除此之外，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想别的事情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忍耐，无尽的忍耐。
地面忽然颤动，此起彼伏的枪弹声骤然响起，火光让黑夜变作白昼。斯麦澳急忙进来，“不好了，T部队进入独立区了，格瑞姆大人在率领勿忘我组织抵挡他们。”
瑟舞神情骤变，“T部队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来到独立区的核心地带！这是怎么回事？”
高德奈斯与她对视一眼，随即看向一脸无辜的未诗。瑟舞充满诧异地走向她，抬起手摘下未诗头上的黑色发卡，果然抠出了里面藏着的定位器。
下一刻，淡蓝色的钛奥锵地一声对上维克提姆勉力抵御的纯白钛奥。“她出卖了我们，你竟然还在袒护她？”
“我相信她。”维克提姆抱住未诗一起从窗户跳出去，掉进漆黑的树林里不见了。
“他疯了么！”瑟舞不可置信地捏碎手里的定位器，愤怒而又哀伤地看着高德奈斯平静淡漠地命令执事团组织独立区所有人撤退。
寒风瑟瑟，月轮独立区沐浴在一片火海之中，这个曾经给予变异人温暖的地方，也成为了他们的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