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抓
维克提姆是被嘈杂的车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片暗绿色,他才想起自己昨晚躲在灌木丛中身心俱疲地睡着了。在那之前,他看见艾德蒙斯坐在帝国的迎宾车里,朝帝都的方向离开了。至于他为何与军人们在一起,他没精力去揣测,此时的他更在意的是,明明只穿一身单薄的病号服,他却丝毫不觉寒冷。
环卫工人最先发现他,“小伙子,你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干什么?”
维克提姆蜷缩着身子,回过头来,鼓起勇气低声问道:“可以借您的手机用一下吗?”
威特正郁闷地坐在沙发上挠后脑勺,本来就微卷的栗色短发经他一挠变成一团糟糕的乱麻。他昨天在医院等维克提姆,结果等了很久,却有医生出来问他维克提姆有没有找过他,他倒想问问医生,维克提姆怎么会不见的。
手机响个不停,威特看到是陌生号码抬手就想挂断,手一滑却接通了。
“威特。”
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威特急忙双手捧着手机,忽的站起来,惊喜地问道:“维克?你现在在哪里?有奇怪的人在找你,他们来宿舍问过好几次了。可是之前你不是在医院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维克提姆按下妈妈的电话号码后又删掉,他不想再给妈妈造成负担,除了妈妈,还有谁能让他倾诉?不知不觉间,手已经拨出了威特的号码。
“威特,我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维克提姆的眼睛有些潮湿,“我其实很害怕,我觉得自己很奇怪,威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维克,你……”电视上插播的一则消息打断了威特的话,他愣怔好久才找回声音,“维克,你被通缉了,电视上说你是恐怖分子。”
维克提姆觉得脑中有根弦断掉了,曾经心中一直坚信这只是一场误会,等风波过去,他就能回到学院,继续好好学习,当一个低调的热爱小提琴的高中生。可是,他忽然发现,过去十七年的平静生活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今后该何去何从?
威特讷讷道:“维克,你现在安全吗?”
“嗯。”维克提姆的声音带着哽咽。
“你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你需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带过去。”
“威特,”维克提姆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谢谢你。”
“别说些没用的,告诉我地址,我这就到。”
威特拿起笔,在纸上写字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像他正常的水平。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此时此刻特别希望陪在维克提姆身边,像以前在一起的每一天一样,分担彼此的烦恼。挂断电话,他拿着背包冲进维克提姆的房间,暖和的厚衣服塞进了两件,又想到维克提姆身份特殊需要躲藏,他细心地带上了鸭舌帽、口罩和自己一时兴起买的墨镜。临出门,他从玄关处返回来拿上钱包。
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品茗公园,有急事,麻烦快点。”
向借手机的环卫工人道过谢后,维克提姆实在不好意思继续窝在灌木丛里,便往不远处的公厕走去。他不知道,在走后不久,好心的环卫工人以为他是迷路的病人,赶紧拨通了救护中心的电话……
十字路口,坐在出租车里等红灯的威特看着急救车呼啸而去,司机感慨一声:“唉,不知道谁又去闯鬼门关了。”
绿灯亮了,出租车扬尘而去,威特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去,好像,他离什么越来越远了。
急救车厢里,堵住嘴巴的维克提姆在担架上拼命挣扎。他正躲在公厕里忐忑不安地等威特时,这群穿白大褂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厕所将他强行绑在担架上带上急救车。在反抗途中,他看见白大褂里面露出熟悉的黑色军装。即便是研究过帝国军事体系的人,也未必会知道这群神秘的黑衣军人履行怎样的职责,更何况维克提姆从不了解帝国军事体系,自然更不会明白这身肃穆的黑色军装究竟意味着什么。
狭小的空间里,医生全都静默不语,所有的交流都通过暗语般的眼神。维克提姆只听到他自己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他有很多疑问,从前天晚上的音乐厅,到昨天的医院,再到今天不由分说地抬上急救车,他平淡无奇的人生忽然有了这样莫名其妙的经历,对他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来说,实在匪夷所思地难以接受。徒劳的挣扎后,他心中开始辗转一个念头:是威特出卖了自己吗?没有人知道他在品茗公园的附近,但是跟威特通过一次话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就被发现了。
如果威特……维克提姆脑海中涌现一个词:背叛。不,他不能把这个可怕的词安放到最好的朋友身上,全世界都可能背弃他,唯有威特会始终如一地站在自己这边。他是想这样坚信的,可是心却为什么在动摇?
除了身体的挣扎,他精神上还在替威特开脱,一滴冰凉的液体溅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戴口罩的医生弹弹麻醉针,眼睛一弯,似乎是一个充满歉意的笑。任何细微的举动都会给处于脆弱期的维克提姆造成巨大的心理影响,他竟会为了这个无所谓的笑有些感动。但是,当麻醉针刺穿皮肤,这些感觉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明明是简单的打针,但是维克提姆的灵魂似乎躁动不安,他甚至听到了灵魂的叹息:好痛苦啊……
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戴着口罩的脸,空洞的车顶,冰凉的医疗设备,全都陷入一片白茫茫的雾中,不知是梦是幻,在迷雾的深处,他看见一朵白色的花,一点一点开放,露出金黄的花蕊,里面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年,背对着他蜷缩成很小的一团,仿佛回到最初的婴儿状态。他无法靠近,茫茫雾海,似乎是灵魂又叹息了一声:好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