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去
一个撑着金色太阳伞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的松树下对维克提姆微笑，维克提姆方才的心事全都烟消云散，满眼都是这个小萝莉，倒不是她有什么魔力，而是维克提姆深深觉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小女孩转动着手中的太阳伞，还冲维克提姆挥挥手，不知是打招呼还是示意他过去。维克提姆想得头疼，脑海中闪过熟悉的画面，却抓不住这个小女孩的身影。他干脆不想了，直接过去问问就是了。
绕过人行道，走向小萝莉所在的绿化林，维克提姆正要开口询问，她忽然转过身跑远，停在一处卖棉花糖的摊位前继续对他笑。维克提姆愣了一下，随即察觉小女孩可能是想要吃棉花糖才引他过来，便无奈地笑笑，朝她走去。然而，就在靠近的时候，小女孩又转身跑远，这次没停下，而是沿着街道一蹦一跳欢快地离开了。
饶是维克提姆这样没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想要狠狠吐槽一声，不过他只想吐槽自己怎么随随便便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离第一医院越来越远了。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一眼瞥见雪白的棉花糖丝，维克提姆想起妹妹一定会喜欢，便掏钱买了一根。接过棉花糖的一刹那，维克提姆眼前一阵摇晃，紧接着大地颤动，仿佛地震前兆，不远处的第一医院化作一团灰色烟雾腾空而起。人群混乱起来，恐慌的人们四散奔逃，维克提姆被人们撞来撞去，手中的棉花糖早已掉在地上被践踏成泥，他浑然不觉，看着高耸的住院部大楼塌陷下去，脑中唯有一片空白。一切乱象好像都远去，眼中的世界处于模糊之中，连自己身处何地都忘记。这一刻，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轰隆隆的螺旋桨声音刺破晴空，维克提姆恍然回神，“妈妈！妹妹！”泪水模糊视线，脸上水渍弥漫，维克提姆疯了似的冲向医院，帽子被急速的风刮飞，暴露在空气中的头发凌乱不堪。
谁在耳边轻声呼唤：“维克，起床了，太阳晒到你的小屁股了哟！”
“妈妈，”小男孩揉揉惺忪的睡眼，赖皮地抱着枕头换个角度躺倒，“妹妹还没起呢，我也不要起床。”
“哈哈，哥哥羞羞，我早就起来啦！”粉嫩的女娃娃戳着自己的苹果脸，羞哥哥。
小男孩噘着嘴一副被吵醒的样子，“妈妈，我要吃糖，给我糖吃我就起床。”
“糖在桌子上哦，爸爸拿回来的，赶紧起床才有的吃。”和蔼的女人亲亲闹起床气的小男孩，柔声哄诱。
女娃娃瘪了脸，“不公平！哥哥晚起床还有糖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妈妈，我也要吃！”
小男孩笑她：“谁让你不好好刷牙，长蛀牙就不能吃糖了。”
“哼！我就要吃！”女娃娃拽着妈妈往客厅走，“不给哥哥留！”
小男孩飞快地穿好衣服，顾不上穿鞋，赤脚走进空荡荡的客厅。“妈妈？妹妹？”没有人回应他，偌大的房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妈妈！妹妹！”小男孩到处找妈妈和妹妹，哪里都没有她们的身影。“你们去哪里了？妈妈！我再也不赖床了，你不要生气了。妹妹！我把糖都给你吃，快出来吧！”
灰烟之中，废墟之上，哭喊声四处可闻，维克提姆跪在残砖破瓦上，徒手拼命地刨土。他嘴巴抖动，口中不停地碎碎念，没人听清他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双眼通红，眼泪汹涌成河。不知过了多久，指尖碰到坚硬的东西，擦去尘土，露出“重症监护室Z-3”的牌子。
荣市第一医院曾是维克提姆苦难人生的起始点，从此也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刻骨疼痛的标志。头顶传来螺旋桨的声音，黑衣装扮的T部队军人驾驶军部战机轮番轰炸。所有的声音远去，那些求救声，哭喊声，全都消失了，维克提姆一阵耳鸣，像急促的警报声。
无声世界中，他看到很多看似平常的人却从体内伸出钛奥，狂舞着抵挡枪林弹雨，甚至与T部队军人混战，乱成一团。这才是真正的变异人本来的面目，不是像月轮独立区的桑格大叔那样，每天辛勤地种菜除草，也不是派珅那样，不靠谱的花农还怀揣一个画家的梦想，也不是考木那样，收养可怜的流浪猫，他们都不算是变异人，只是一群向往正常生活的普通人。
真正的变异人就该是眼前这个样子，狰狞的表情，扭曲的身体，诡异的尾巴像蟒蛇般与猎物纠缠至死。穿病号服的小姑娘狼狈地坐在地上，木然地看着这一切。一名年轻的T部队军官挡在她身前，提醒道：“吓傻了么！打仗呢，还不快跑！”话音未落，胸膛被一条钛奥从后面穿透。“你……”年轻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小姑娘流着血泪，猩红的眸子却不带一丝感情，毒蝎尾刺般的钛奥从她的尾椎处探出，尽头连接一颗温热的心脏。如夏娃偷尝禁果一般，小姑娘伸手摘下钛奥上的心脏，窃喜地咬一口，然后狼吞虎咽地全部吞吃入腹。
不知是谁的鲜血迸溅到脸上，维克提姆嫌恶地擦拭，浓黑的烟霭中，一双瘦骨嶙峋的羽翼缓缓张开，像堕落黑暗的天使，无法救赎，宁可与世俱黑。瞳孔浸染血迹，发出赤红的光泽，如静默于暗夜的猛兽，窥探嗜血的时机。
一声重重的咳嗽从背后传来，接着响起轻柔的劝慰：“菩优儿，坚持住，哥哥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心脏猛地一缩，维克提姆转过身去，看见迷雾中走来的一对相互扶持的兄妹。几乎是一瞬间，不知名的嫉妒与怨恨盈满心间，而钛奥最先做出反应，直直刺向那个藏青色头发的少年。
“嘭！”
白色的钛奥与绿色的钛奥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变异人？”少年一脸莫名地看向维克提姆，“你有毛病吗？打自己人做什么？”
维克提姆突然大笑，笑得不能自已。少年与妹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后退。
维克提姆的神色变得骇人，他擦掉笑出眼角的泪珠，歪着头以十分惊奇的样子笑问道：“谁跟你们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