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燕北,以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四季分明的气候闻名遐迩,是诸国中粮产最充足的国家。但是也因如此,农务繁荣便导致国内粮价低贱,而出口别国便是燕北最大的利益来源,百姓丰衣足食之际,甚至导致了数年来招兵困难的局面。
可这不是长久之际,如今大金正内乱不休,大齐忙着册立新君,楚地饥荒遍野,燕北也就是偷得一时快活。如果国家军力不足,又如何抵挡那些即将觉醒,虎视眈眈的恶狼呢。
谁又知道,谁观望着什么,谁又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以粮换取所需,便成了最有利于燕北的方式。
既有利于国库充盈招兵揽将,又可以让百姓们丰衣足食。
我和萧歌山一路上心照不宣的相处着,我看的出来,好几次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而他的再多关照,换来的均是我的冷漠相待。
到燕北首都辽城时已是新年的一月份,满街的酒楼商铺张灯结彩渲染着新年喜庆的气氛,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无论老少逢人见面全都是嘴里含着笑,我坐在马车里愣住了,好久好久,我都没有见过这么温馨的场面了,所有的人,都像是没有烦恼一般。
“喜欢燕北吗?”萧歌山问
我回过头看他,压下了心中被激起的兴趣,低下头摆弄着腰上的襟步流苏,淡漠的道:“还要多久到?我累了。”
萧歌山尴尬的拍了拍怀中的汤婆子道:“等会儿我要先去定南侯府复命,你先随他们去我府上歇息。”
静默片刻,我低声道:“我想知道,既然当年你已经知道端平王和景王意图谋反,也给自己留了保命的后路,可为什么当端平王率军将你软禁在宫里,逼你亲自写退位诏书时你没有顺水推舟照做,却要一直推迟着,直到他们找来魏雨指征你伪造诏书。”
萧歌山看着她,突然苦笑一声,心道:你想知道什么?想确认什么?那人既不是真的许重华,也不是个念情之人,你与他已再无可能,为何还要执着当年我的意图。
难道你就那么想听实话吗?
你就真的那么想要一个借口,来填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吗?
我想亲耳听见周辰诀死,想亲眼看见他身份被揭穿后,你心如死灰的表情,我想“趁虚而入”。。。
这些,你真的想听吗。。。。
萧歌山没有说话,他的眼神里是无声的失望,如同受了伤的野兽,乞求着猎人的怜悯。
我不愿再去解析那眼神中的意味,便转开头道:“罢了,有什么要紧的呢。你不想说便罢了。”毕竟再怎么说,虽然他已经知晓君主之位不会长久,也铺垫好了万全的退路,但说起来,以他的性格又怎么甘心拱手相让,也许是我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
一直到了定侯府,萧歌山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可当他从我身边路过,将要下车时,他却突然蹲在我面前,轻轻的握住我的手,恳求似的望着我道:“阿瑾,我多希望,你再叫我一声阿念。以前那个心硬如铁的萧歌山已经死了,现在的阿念,终于活成了有血有肉的模样,他也会痛,也会难受。”你可不可以,对我稍微有些许怜悯?
你的表情,你的语气,你的心。。。。。为何时刻都像刀子般凌厉伤人。。。
何时你才会为我欢喜,为我留些情面,让我靠近你,哪怕一点点的距离。
我怔怔的看着他,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渴望和诉求,但是哪怕口张了张,我也没办法发自内心的回应他。
最后,他表情极其难堪的低头笑了笑,松开我的手解释道:“虽然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总是想逗逗你,这次终于吓到你了吧。”说罢,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跳下马车朝我告别:“燕北的栗子糕是一绝,我要是回来的早,便给你带回来尝尝。”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攥紧手中的锦帕,一时间五味杂陈。。。。
萧歌山的府邸坐落在太平街后的染布巷里,是个四进院的老宅子,古朴宁静。我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扎着双环髻的姑娘迎了上来,笑嘻嘻的朝我行了个礼问道:“这位可是夏侯姑娘?”
“你认识我?”我颇为诧异的看着她
“大人早些日子就递了消息来,说会带一位姑娘回来,叫奴才们赶紧操办起来。日盼夜盼的,可算把大人姑娘盼回来了。”说着,她热情的搀扶住我的手,引导着我进屋,一边介绍道:“姑娘你瞧,这院子可还能入眼?大人向来也不善奢靡,这不是姑娘来了便吩咐着人重新修葺了一番,还说雕梁画栋张灯结彩的显着俗气,怕你不喜,所以廊下只放淡雅花卉配以竹帘下的浸香穗子装饰。”
我点点头:“辛苦你们了。”说罢,我轻轻松开她的手,经历过那么多事,我已经很难轻易相信一个人,去习惯这些过分亲昵的举动。
“一路来舟车劳顿,我也疲乏的很,院子改日再逛吧,现下还劳烦姑娘带我去歇息。”我淡漠的请求道
那姑娘一笑:“倒是我疏忽了,奴才名叫漱玉,是定南候府分配过来照顾大人的,平日里府里有什么事都是奴才招呼着,姑娘住进来了以后也别客气,只管当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才就好了。”
我听着她话里的意思,顿觉好笑:“那就有劳漱玉姑娘了。”定南侯派进来的伺候的人,若不是为了给萧歌山解闷,便是来监视萧歌山的,看她这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栖凤阁中,清檀坐在亭子里,呆呆的望着池子里懒散的鱼儿,宫女们端着一份份红绸包裹的礼物路过,宦官在廊下传唱着长长的礼单。
及笄大典那天,按计划,本是表哥要带许姐姐离开的日子,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应该已经离开了的表哥突然出现在大典上,主动请旨求娶自己。
晚宴过后,避开众人,清檀追上周辰诀,问他:“你怎么回来了?许姐姐呢?”
周辰诀转过头看着她,面容憔悴,没有说话。
清檀顿觉不好,着急的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被发现了吗?许姐姐现在在哪?”
周辰诀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这个打扮过于华丽成熟的小姑娘,想起当年夏侯瑾刚嫁入将军府时,也是刚及笄的年纪,也约莫和此时的清檀一样,稚嫩的面容配着雍容的发髻。唯一不同的是,阿瑾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生怕做错事说错话,那个时候,他就想,一辈子的站在她身后,为她撑腰,容她肆意。
他以为,他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直到后来,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如果是真正的许重华,他会不会做的更好?
一直以来,许重华都理智的可怕,虽说他背后有太多感性的原因,但他的选择,永远都那么周全。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清檀的声音不自觉的带着哭腔,她忍着泪,反复的问:“许姐姐呢?为什么你会回来?你把许姐姐带哪去了?”
“清檀。。。”周辰诀心中些许动容,他伸手轻轻擦掉清檀的眼泪:“你许姐姐离开了,去了更安全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在哪,但你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等我登基后拿到噬命的解药,便可以将阿瑾找回来了。
他要我嫁给他,没有任何原因,对于许姐姐也自此只字不提,而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许姐姐到底去了哪?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许姐姐会回来,却要娶我为妻,这叫我怎么面对许姐姐?
自那日之后,回到齐宫,周辰诀总是派人不停的送来礼物,宫里都说,清檀公主和代皇子殿下两情相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宫女次次都说,代皇子殿下对我多么多么好,日子长了我也试图这么说服自己,可是我却连和他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派人去请了几次,均被各种缘由拒绝,我也渐渐明白,那些个冷冰冰的物件,不过是给我的脸面。
难道,我真的要嫁给他吗?那许姐姐怎么办?我要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吗?
清檀不顾一切阻拦,闯进昆仑殿,那满屋的画像绚烂夺目,周辰诀伏在桌案上,他仍旧仔细的描绘着许姐姐的画像,满是胡茬的面颊显得他仿佛老了好几岁。
“清檀来啦。”今日的他浑身酒气,微眯着眼睛对清檀笑着。
清檀看着他,心中苦不堪言,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画像,看着画像上的女子笑语嫣然的模样,清檀忍不住颤抖着问:“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周辰诀没有说话,清檀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清檀,我会对你好的。”周辰诀抬起头,眼神也不再迷离,他的声音寡淡到听不出情绪。
“呵。。。”清檀失望一笑,走近他跟前,举起手中捏的皱巴巴的画像扔在他脸上质问他:“怎么对我好?让我每一天都看着自己的丈夫去思念另一个女子吗?还是,一辈子都当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违背自己的良心,依靠着锦衣玉食虚空度日?”
“清檀,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我也不方便跟你说。”周辰诀收拾着桌上的画像,顿了顿又道:“嫁给我,也是你最希望的不是吗?你来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相信很多事情不用我特意告诉你,你也听过不少。那些都是真的。如果你嫁给我,拥有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权利,你的母亲就可以被正名,诰封。”
清檀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以为,我是欲擒故纵来讨你垂怜的?我虽生于乡野,不敌你们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这般尊贵,但我心中自有骨气在!哪怕今日住在栖凤阁里的不是我,我也绝不会辜负许姐姐对我的好!”说罢,清檀起身欲走。
“你若真为了阿瑾好,就嫁给我。”周辰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清檀脚步一顿,冷然地拒绝道:“我若嫁给你,就对不起许姐姐。你死心吧!”
“她中了噬命。”周辰诀低声道
什么?!
清檀震惊地回过头,她虽不知噬命是什么,但单是听着名字,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
“清檀,嫁给我,帮我,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