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提葫和尚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春秋对洛阳。
洛阳城北郊，千古邙山相伴洛阳，雨季稍息，邙山上再次游客如织。
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像约定好了似的，石阶上素白袍杉的折扇公子，各色襦裙的嫣然女子簇拥结伴而行，心眼儿活的商贩早早的便在此摆下了摊，看他们一脸微笑的模样，今儿收获不错，像步摇，发簪之类的头饰，定然是不愁卖的。
半山腰的石阶上，白衣僧袍的和尚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看还有许远的山顶，神色愁苦的低头道：“梧桐，容小僧先去化些素斋如何？”
腰间挂着的翠玉葫芦不安分的轻摇，僧人无奈的叹口气，只得忍受住饥饿，继续拾阶而上，途经上清宫，静默片刻，心中想着下次带徐施主进观参拜，不然以他的性子，是肯定不愿意进去参拜的。
僧人爬上山顶的一块大青石，向北眺望，整个洛阳城繁华景象尽收眼底，商贾走卒于街道上络绎不绝，贯穿全城的洛河上，通商船只也只能望得一个个小点。
他盘坐下来，摘下碧玉葫芦，拔开塞子，手指轻敲，后放到青石上，轻声道：“梧桐，下方便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洛阳城，我们到了。”
葫芦轻摇，葫口一阵白烟缭绕，如梦如幻，白烟环绕在僧人周身，愈升愈高，似要脱离尘世，但最终却只在他的头顶停留。
白烟翻滚间，化为一女子身形，发如雪纱，肤如白玉，一双眼眸水润晶莹，精致脸容浑然不似人间俗物，两条手臂从后方环抱住僧人脖颈，嬉笑言道：“你要陪我看那洛阳余霞。”
忍饥挨饿的僧人面色一变，看到俏媚女子轻眨的眼帘，他苦笑一声道：“那便陪你。”
“呵呵呵.....”笑声如轻铃，调皮的围绕着僧人飞舞，以此来表达她的欣喜，僧人抬头望，笑容无奈而宠溺。
时间流逝，凉风拂起僧人衣袍，日光落下，把云际烧红，洛阳城变为黑色剪影。
僧人忍不住收拢衣袍，双手缩进袖间，抬头看向头顶的女子，发现她已然缩成一团，双臂抱着膝盖。
他知道她应当不会感到冷的，可是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让僧人有些担忧，片刻后，梧桐形体溃散，化为白烟回到葫芦里。
僧人盖上木塞，想了想，没有挂回腰间，而是藏进僧袍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冷颤，他觉得她应当是冷了。
葫芦里蜷缩躺着的梧桐颤抖的身体安静了下来，嘴角蠕动着道：“傻和尚...”
僧人跳下青石，在下山时，他感应到什么，回头望去。
老人一身破旧衣裳，孤独的站在崖边，低头看着下方的洛阳城，突然仰头而笑，偏头笑问道：“法师，此处观景洛阳如何？”
僧人认真思索一会儿，答道：“极妙。”
“哈哈哈.....”老人大笑，橘黄的太阳余辉扫过，老人消失不见。
僧人转身离去，没有去思考老人的生前来历，世人皆言：生于苏杭，死葬北邙。北邙这座埋骨之地古往今来不知埋没多少魂骨，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皆有，哪里查的清来历。
城东广灵庙，庙前的台阶落满粉红桃花，却无人清理。
庙中，徐良坐在蒲团上，他拍碎酒坛泥封，揭开包裹的布，说道：“每次请真灵就你肯助我，没啥好说的，先敬你一杯。”
自己喝了一口，随后倒一些到地上，他开始对着温将军神像絮絮叨叨道：“你呀，虽号称信徒无数，在我看来也不见得，你的那些信徒，也就是每年阴历五月初五才会聚集到你庙里，然后把你的神像扛出去游街示众，哪里有秦，尉两位门神将风光，每户人家都张贴他们的像，不知汇聚了多少香火，再看看你，说不定哪天香火就断了，就算是不死的神祇，也耗不过时间呐。”
“你消失了不要紧，重要的是没有神祇愿意助我了啊，说不得我哪天就被鬼怪给吃了，也得下去陪你，我——”
“闭嘴！”滚滚雷音震得徐良脑子一蒙，他嬉笑的看着温将军像。
神像眼中神光褪去，长靴踏出，一身翡翠长袍，朱砂色发鬓，身体如青色琉璃般光滑，金刚怒目瞪着徐良喝道：“你怎如此聒噪！”
“不聒噪你怎肯现身呐。”徐良丝毫不惧，涎着脸上前，一脸讨好的笑容道：“我想向您老人家讨要个消息。”
“吾不知晓。”温将军想也不想便拒绝了，道教真灵能给道人们提供的帮助有限，再帮便是越矩了，更何况眼前这人也并非完全意义上的道人。
徐良大怒，指着他喊道：“温琼！信不信我捣毁你庙宇！”
“呵！”温将军冷笑，一脸轻蔑的道：“那下次再唤真灵，看谁还来助你！给吾滚！”
徐良表情讪讪，狼狈的逃出了庙宇，温将军重新遁入神像，并未完全离去，他在观察庙宇之外。
徐良从一处屋角探出头来，偷偷瞄了一眼庙内，看到温将军已然消失，松了一口气，把扫把抗在肩上，行至台阶前，把上面的桃花瓣一一扫落，极为细心，随后跪下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去。
庙中神像叹息一声，终究见不得这个孩子就此离去。
庙外桃树一朵花瓣飘下，却未曾按正常轨迹下落，而是越飞越高，飘过房檐街道，已然飞到小巷中徐良的头顶天空，小巷一扇木门张贴的秦琼神像眼睛转动，花瓣被再一次升高，攀过房檐消失。
“你过界了。”
庙中的温将军无言，神光褪暗，默然离去。
街道上，僧人伸出手掌，花瓣飘落在他的手掌，僧袍里的葫芦动了动，僧人叹道：“小僧也知不应该介入，但如此做多少对徐施主有些不公。”
葫芦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胸口，显然是气恼了，僧人咳嗽了几声，苦着一张脸。
赶巧徐良也从巷子里出来，见到僧人眼前一亮，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自来熟勾肩搭背爽朗笑道：“就知道你这白皮和尚不会错过这场盛会，走！去勾栏还是去酒肆？”
僧人神色痛苦，他又被怀里的葫芦撞了，他连忙道：“徐施主，我就想来点素斋。”
徐良斜了一眼他怀里的葫芦，嘟囔道：“难怪如此洁身自好，不带葫芦时可不是这样的。”
“嘭！”胸口闷响，僧人脸色纠起，额头冒出一层汗，一脸求饶的表情道：“徐..徐施主，莫要再开玩笑了。”
徐良不理，拖着僧人就往一边的酒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