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试驱灵
黏黏的温热的液体从头顶顺着额头，眉角，流下来。睫毛上也是，视线又是红彤彤的一片。
后脑，好疼……背也好疼……只是想动动胳膊而已，被牵动的神经和肌肉就疯狂地疼了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是疼的。
陈曦闭上眼睛，又艰难地睁开。
“桀桀桀~~很疼吧，啊？”
镇伟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来人在陈曦面前站定，然后蹲下。
明明是漆黑一片的眼眸，却闪烁着野兽般兴奋的目光。
咧到耳根的嘴角，清晰的牙床，牙齿……可是自己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一只可怜的蚂蚁？那种让人讨厌却又无处不在的蚂蚁。”
镇伟的口气继续往陈曦的脸上喷着，可是除了血腥味，陈曦什么都闻不到。
镇伟在空气中抓了一把，然后紧紧地攥住右手。
“小时候我最喜欢玩这种游戏，捉住蚂蚁，然后，一条一条地拔下它们的腿——它们就会这样无力地挣扎啊，挣扎啊，直到我大发善心，用手指把那脆弱的生命摁成一团烂泥。就像你现在这样，啧啧啧，好可怜呀。”
镇伟忽然捧起陈曦的脸，俯视着陈曦的眼睛。
“你现在就是被拔了腿脚的蚂蚁——可是我，不想对你发善心。我太恨这一切了！你能感觉到我心中那深深的，深深的，像要把我勒死的痛苦吗？！你才感觉不到！你跟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狂妄！自大！自私！恶心的我想吐……知不知道每次见到你那轻蔑的眼神我心里都在想什么吗？！你肯定知道的吧？来，告诉我。”
陈曦没有说话。
镇伟的手忽然又用力了，像一部失去了控制的老机器一样颤抖着，狠狠地掐着陈曦的脸。
“你这个疯子！我真想杀了你！我恨的就是你这一副狂妄的样子，你凭什么看不上我？！我可以告诉你，我讨厌你——不，应该是恶心！恶心的我碰都不想碰你，恶心的我一想到你，还有那些和你一样的人就会吃不下饭。如你所表现出的那样，我对你是乘以一万倍的讨厌！”
镇伟放松了手上的力量，陈曦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要被抠下来了。
此刻眼前的人就像一个嗑药的瘾君子一样，喜怒无常，刚刚还是近乎疯狂的偏执，马上脸上就换上了满足的表情，享受一样地闭上了眼睛。镇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向陈曦靠近。
“我喜欢血的味道……”
陈曦看到镇伟伸出了舌头，紫暗的，没有舌苔的软滑物体，看起来很恶心。随即，脸上传来了滑腻的摩擦感。
几乎是反射性地，陈曦踹开了镇伟，力量之大，连他自己也觉得十分震惊，镇伟足足被陈曦踹出了两三米远，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你很恶心……以前觉得你可怜，现在觉得你可悲。“
刚刚突然用力的后果就是陈曦现在疼得几乎要掉眼泪，但是那一脚却只是个开始。
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面对的，也许自己的人生的确要改变了，但是在生与死之间，自己所能选择的也只有努力地活下去。
陈曦撑着地面，缓缓地站起来，周身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但是活着的信念似乎更加强烈。
刚刚站起来，眼前一道黑影直扑而来，陈曦侧身，镇伟扑了个空，随即毫不停留地朝陈曦的背后袭来。
陈曦只觉得脑后有风流动的感觉，反射性地跳到了一米开外的地方，转身，面朝着镇伟的方向。
那是怎样狰狞的一张脸啊，眼周像画了浓浓的烟熏妆一样，黑漆漆一片，眼睛尽力地睁到了极限，以至于眼珠似乎都有爆出来的危险。嘴大大地张着，又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嘴角不断有涎水滴下。就像昨晚被绑起来时的样子。
陈曦摆好防守的姿势。
移形换影般，镇伟就到了陈曦面前，攥着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擦过陈曦的耳边。
“镇伟！“
陈曦大声地喊着镇伟的名字。
可是对方却依旧如野兽一般，狰狞着，滴着涎水。又像动物一样弓起身子朝陈曦撞了过来。
陈曦快速地闪到一边，镇伟撞上了墙壁，顶部哗啦啦地掉下来了很多碎砖头。镇伟移开的时候，陈曦看到墙壁凹进去了好大一块。
陈曦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会轻盈灵巧到这种地步，不管镇伟如何攻击，自己都可以灵巧地闪避开来。甚至还可以趁着闲暇的空间看看周围的环境。
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除了大楼，都是模糊的一片。
“镇伟！告诉我你还愿意回来吗？！！“
陈曦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善良还是同情？或许两者都是，可是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身体也沉重了起来，眼看着镇伟的拳头朝着自己而来，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镇伟的拳头狠狠地击中自己的腹部。
陈曦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要吐出来了，反射性地呕了起来，却只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管遇到怎样强大的灵，对驱灵者来讲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将其消散的唯一的目标。“
陈曦突然想起了眼镜男的话，不禁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可恶自己到最后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走了！
“镇伟，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因为镇伟自己的脖子被咬，自己去宿舍看望他，自己到医院守候他，他却将自己弄的伤痕累累。就算是再大的仇恨也该消了，更何况，自己并没有对不起他。想到这些，陈曦就不再同情面前的人了。
脚底涌起了一股力量，充斥了四肢百骸，身体被引导着，一跃而起，扑向了不远处的镇伟。
陈曦的手紧紧地扣着镇伟的天灵盖。
镇伟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啊……“
镇伟喃喃地低语着，带着绝望的声音。
死？！这个字眼直直地撞进了陈曦的心里，不仅是心脏，仿佛全身，都像被打击到了一样，止不住地颤抖着。我是在杀人吗？！手掌下方的，是我的同学镇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我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驱灵师，只要一想到要把镇伟消灭，全身就充满了力量，这样的驱灵师和邪恶的灵又有什么区别？！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自己，和镇伟又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我要这样对他？！
像是有无数只触手在抚摸陈曦的掌心，陈曦知道，这大概就是眼镜男所说的，驱灵的时候了。可是左手却怎样都动不了，嘴巴也是，说不出那个字。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镇伟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那样的自己，不就是杀人犯吗？自己凭什么这样做？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生命？
那些触手似乎伸进了陈曦的手掌里，然后顺着前臂，上臂，肩膀，一路延伸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陈曦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右手，却怎么都动不了。双脚像被钉在地面上了一样，挪也挪不动，不仅如此，连视线也像是被固定了一样，看着镇伟漆黑的眼眸，渐渐地，只觉得那一片漆黑在自己眼前扩大，再扩大，直到充斥了整个视野。
触手像是顺着血管在走，一直走到胸腔里，在左胸停下，跳动着的心脏，像是被一把手握住了一样，停止了跳动。
陈曦陷入了无意识的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