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葬礼
面对墨子书的失魂落魄,苏致平即庆幸又担心,庆幸的是他还活着,担心的是其会因为此事,从此沉沦下去。
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就连墨子书对自己的举止也是茫无所知,苏致平虽携自己部属成员赶来救下不少人,可“外勤处理组”却是因为他的签名,死伤过十,免不了被上层追责。
清涵影等人则是在栁曌笙的“假命令”下及时撤出净业寺,那南宫翼更是歪打正着,把僧侣疏散至别院立了大功,却因私提交特殊配枪申请,终得罚训。
原来,依规,除特许,四大区管是不得配枪的,且枪数不得超过十位以上,很显然,那枪械部部长“神堊”明知规章,仍以书面发放枪支,至于原因,他已向高层做出解释。
至于“黑墨市封罗县警务分署”发生如此重大事故,官政给出的答复是“寺庙年久失修,导致的坍塌”,而死亡人数包括寺内共计八名,实为二十名,且大部分是“外勤处理组”清理组及鉴定组成员。
最终,那些活着,曾经亲眼目睹“异兽”的蜮虫们,均都难逃被消除记忆的命运,所以,这“净业寺事件”仅有问责,没有加官进爵。
至于那冬节“祭祀大典”,不得不转移至封罗县另一家名为“国安寺”的寺庙里举办,“外勤处理组”也因为此事,部分案子被移交至“外勤异案组”,整个组里死气沉沉,仅有清涵影还在坚守岗位。
墨子书呢,因为身上仅有擦伤,被天馗相关部门消除记忆后送回“平宿杂货铺”静养,不想他体内竟有对消忆的抗素,自从被人送回铺面,面对无法挽回石渊尘的事实,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已有两天。
看着放在房门外又是被放凉的饭菜,源景泰及淞岚很是担心的守在门外,苏瑾厹则是没精打采由楼上走下,见房门没有打开的痕迹,露出愁然,眼余间扫向前者,前者无奈向她摇了摇头。
苏璟翃自从知道出事后,不顾自己那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立马就赶了回来,面对逃避的墨子书,众人很是无奈,就连那白妙过来游说,他也以沉默回应。
这使得本就急躁的苏璟翃不得不破口大骂,还扬言要把门拆了,拖出墨子书不可,幸好被源景泰和苏瑾厹阻止,如此暴躁,免不了又被苏致平训斥一顿,责后,他还不得不顶着压力替墨子书为石渊尘及其他兄弟料理后事。
“净业寺事件”发生第五天。
“叩叩。”
“石头的出殡礼就在明天,话我已经说了,要来不来,你自行决定。”苏璟翃手插口袋,低着头来到墨子书房前,源景泰则是担心他再有异举,瞪向其。
苏璟翃伸出手轻敲门说罢,站在门口等了将近一分钟,他希望墨子书能回应,可换来的还是一片死寂。
“你打算一直都这样?”
苏璟翃原本想克制住自己那暴躁脾性,可见房内依然死气沉沉,他冲出最后的防线,怒吼喊出:“他是为谁死的,你难道连见他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吗?”
苏瑾厹惊闻自兄的喊声,担心从楼下厨房跑上了楼,刚上梯,后者面露烦躁,喊罢,竟想上手砸,源景泰生怕其又生事,连忙赶上前阻止,却因苏璟翃的止住停下拦截之举。
苏璟翃气愤之余,还是下不去手,他咬牙攥紧十指使手放下,可还是克制不住又是一脚踢向房门,顿时整层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孬种!!”
面对苏璟翃的愤然离开,源景泰无奈望向还立站梯口的苏瑾厹,露出百结难解。
翌日。
天上飘起雪花,就像小小的白羽毛般,又像被吹落的梨花瓣般让人心烦,路上行人很少,有的只是穿驰而过的汽车和穿着棉大衣快步行走的人们,苏璟翃身着黑色西装,手拿黑色双扣大衣望向墨子书那紧闭的房门,叹了叹气后,缓缓向梯下走去。
因事关异案,为避口舌,所有因公殉职人员均只发放补偿金,至于遗体则是被家属领回去自行操办。
石渊尘家族做的是宝石生意,身为长男的他,家里也仅剩下年满五十的母亲及刚出阁没三个月的姐姐,以及拥有自己典当行业、鉴定会所的三位叔父。
按族规,身为长子长孙的石渊尘应该继承家业,可他却对警察情有独钟,不顾家人的反对离家出走,并在墨子书底下一干就是两年多。
这“石府”由七百多平的五层高洋楼及若亩大的花园组建而成,若大的双开铁制大门敞开着,门外满满当当停靠着三、四十辆名车。
院内,四、五辆黑色殡葬车停放一落,各角零零散散站着至少四、五十人,他们身着黑色西服,胸戴白花。
洋楼外,敞开的大门上挂着黑帘,黑帘被勾起,门旁五、六名男子坐在一排长桌上做着来人登记,站在桌旁是一名看似三十好几的男子,他身着黑色西装胳膊处绑着一块黑布,手拿册本在那喊着前来吊唁人名字。
楼内,紧贴门口坐着的是五位手扎师傅,他们正用巧手搭起若干个手扎纸,一层百来平客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别具精致的棺木,两侧则是不留空隙摆放着花圈,棺木中间是一个金火盆,两名身披白围丧服,披头散发,头戴白花的女子扶跪而坐。
只见,那名年长的妇女哽咽难鸣的在哭泣,扶在其旁的是,看似三十好几的女子,女子正是石渊尘的姐姐“石雪”,她在典当、鉴定界可谓是出了名的女强人。
那石雪双眼红肿,表情木讷地看着火盆里燃烧的火焰,跪在其对面的是两名看似仅十岁的男童,男童应该是石渊尘的堂兄弟,不然也不会跪在此处。
那两名男童涉社未深,低着头,顽性大发不停的往火盆里扔着冥纸,却被身后的母娘阻止。
从门外不停有人排着队进门吊唁,人们吊唁完随一名身披白色丧服的女子进入了内室,内室很大,装修也豪华,门帘各角挂上的白布,把人们带入悲伤气氛中。
内室人很多,全是来吊唁的人,周围的桌子上则是放着为感谢来人的水酒,里面的人正细声细语交谈着。
“听说是外出公办时,为救领导殉的职。”一名身着黑色洋裙,似有四十的妇女站在窗边朝聊伴说道。
“唉!可不是嘛,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别人的命重要,小尘这孩子自幼重情重义,可惜了。”言者是站洋裙妇女对面的老妇。
那老妇约有六十,却身着与自己体表不符的黑色连体百褶裙,此人是石渊尘的二姨妈“渊洁”,也是在石母“渊雪”六姐妹中混得最差的一个,而她的前者是石渊尘从未接触过的表姨“刘陈纭”。
“那孩子是蛮可惜的,有这么大的产业不继承去当什么警察,还好我家亮子听我的话,现在都在银行里干活了。”那刘陈纭虽是一脸惋惜,却还是有话直说,说出讽言。
“柜员?”
一看这渊洁习性乖张,攀比惯了,面露惊讶朝刘陈纭就是确定起来,后者心怀满意点了点头,得到回复,前者瞬展不悦,心说道:“哼,不就是一个银行柜员,有什么好炫的。”
那刘陈纭发现渊洁眼余瞥向他处,示意不满,转移话题,道:“唉,也不知道这雪表姐怎么想的,和她说过的西式丧礼不是很好嘛,看看这,这人多就算了,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哼,你不知道我这五妹是我们家最守旧的吗?”见刘陈纭语有抱怨,那渊洁不屑起了附言。
“二姐……。”
那刘陈纭见时机成熟,竟靠向渊洁附耳会出自己的计划:“我觉得,是时候向五姐提提,把我家亮子过继到这边来了。”
“哼,凭什么呀,轮到他那三叔父来瓜分也轮不到咱们呐。”那渊洁闻讯轻蔑一笑,探向来客中,不少的商官就是抱怨。
“……所以呀,五姐要想给自己留条出路,就得有人过继到她这处不是……。”那刘陈纭对自己的计划表示满意,继续试探起来。
“真亏你想得出来,可是,要知道你只是个表的,就是过继,也得是我们六姐妹中其中一个不是。”一看这渊洁也不是吃素的货色,对着那刘陈纭就是一顿反斥。
“唉哟,二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大姐和四姐去世了,三姐出国了,六姐和您都生了两个女儿,怎么着,也不能让大姐和四姐的遗孤过来不是,就是五姐同意了,他们也不会同意呀。”面对渊洁的见解,那刘陈纭有理有据分析起来。
“那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家亮子呀。”
“……哎呀,二姐,别这样想嘛,到时,我让亮子认了你这个干妈不就完了嘛……。”见渊洁黑起脸,那刘陈纭连忙缓解打起算盘。
说来,这渊洁也算识趣,心觉这女儿是靠不住了,凭空多出个干儿子还有如此厚大的家业,怎么着自己下辈子算是有依靠了,改口道:“那,改天我与她说一下……。”
“……哎哟……。”伴随那渊洁未说完的话,她竟失衡跌倒在地,传来声响。
“怎么了??”
刘陈纭见渊洁露出窘态赶忙扶起,后者则是面露懵然,先是往后探了探,而后瞬展出惶恐,述出:“这,好像有人推我呀!!”
余音才落,二人神情慌张,瞪向那紧闭的窗台,露出不寒而栗。
“啪。”
冷沐檒的脑袋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身着黑色紧身长裙的慕容雪。
“……雪姨……。”冷沐檒心虽有不悦,可还是尊敬的打起招呼。
“谁让你在这使用能力的??”
“谁让她们嘴贱了,再说我能为石头做的,也只有这个了。”面对慕容雪的斥责,冷沐檒不甘自己兄弟如此被欺辱,愤愤不平起来。
“这是人之常情,再说,她们说的也不失事实不是,而且在这里的亲戚中,你能说出谁没有这种想法。”慕容雪心知自侄此举乃人之常情,可她仍不想后者因蜮虫而左右情绪,安慰罢,冷沐檒对于其的训斥不予理会,心不在焉的闭目塞听点了点头。
“……难怪石头会离家出走……。”
“怎么,你们队长人呢,还在逃避吗?”听到冷沐檒的嘀咕,慕容雪翻了翻白眼,表示这孩子不思进取,转移起话题。
“队长才没有逃避。”
被慕容雪如此冷嘲,冷沐檒更显不悦,怒罢,竟犹豫,露出伤情,述道:“……他,他只是,只是身体不适,今天一定会过来的……。”
“唉!那孩子,连面对这种事的勇气都没有,日后可……。”看出冷沐檒的忐忑不安,慕容雪叹了叹气,话间,苏璟翃推门而入,出现在内堂门口,紧随其后的,是张果然和墨夷鸠及源景泰,清涵影则是扶着杵着拐杖的李廷柱走在后面。
“副队,你们来了!”冷沐檒闻视,也顾不上慕容雪说的敬贤礼士,跑向苏璟翃就是询问,见清涵影身后没人,脸上瞬展出失望。
“队长,他,还是不肯过来吗?”
“他人现在在吊唁室,说是想去见石头最后一面。”面对冷沐檒的质疑,苏璟翃身心疲惫回到。
这吊唁室就设立在厅堂后的旁厅里,里面是又临时搭建起的,一个十五平米用黑布撑起挡住的隔间,四边都站有人,应该是为防一些动物或是熊孩子进去。
一名身着丧服男子,领着苏致平及墨子书缓缓走了进来,在旁人确定身份后,为他们做出牵引,只见墨子书一改装风,黑色西装胳膊处绑有黑布。
拉开黑色帘帐,里面四角各点有长眠灯,灯罩外底坐被黑布缠上,寓意着死者永眠不见光日,中间是张竹制床榻,石渊尘的遗体则是被安然摆放在床上。
石渊尘的死,墨子书备受打击,短短几日,额前右鬓发际线上竟衍生出一缕白发,脸上的胡渣子一看就是刚修剪不久,他面目憔悴,两眼无神的向牵引家属微微鞠躬以表感谢,那人点了点头表示回礼后走出帘帐。
待帘静,墨子书才缓缓走向石渊尘,只见石渊尘正身着寿衣静静的躺在床上,全身红肿好似睡着般,苏致平则是黯然神伤站在帘帐处守着,没有吱声。
“……石头,我来看你了……。”墨子书沉默了近一分钟后才缓缓张开口,他望向石渊尘的胸膛,那个场景再次一闪而过。
“如果当初我听栁中队的,你就不会死,如果当初我没有抛下你们,你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救我,你就不会死,为什么要救我,你原本可以拥有自己美好的人生,向玥儿求婚,和卫爷爷过上幸福三口的生活……。”
“……这辈子,生是警察,死是警察,一生只为这一城,这是你刚进组里的名言,也是你的路,现在,它是我的路……。”墨子书鼻酸断断续续哽咽说罢,竟跪在床边流出眼泪。
见自甥不忘初心,向石渊尘的遗身发起誓,苏致平拍了拍墨子书的肩膀表示安慰,叹出:“他在选择这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舍死忘生的决心,所以,你不用自责,他在为你挡下一切的那个瞬间,从未后悔过。”
黑墨市封罗县警务分署“鉴定科”内。
整层没有一丝办公室气息,倒像是卫生院里那被消毒水掩盖的医疗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有穿警务服,有披白色大褂的科研人员。
一名身着白大褂,内搭警务服的年轻男子,手拿黑色档案盒,口戴医用口罩缓缓打开一间“科研室”。
“怎么样,结果出来了没?”
说话的,是坐在科研室内一年轻男子,那男子也不管来人,手拿钢笔不停搅拌着桌前那一盘深绿色绞肉就是一顿乱问,而此人,正是“鉴定部”副部长“应生”。
那口罩男闻讯没作吭声,而是举露烦躁把黑色档案盒递给应生后,在另一桌坐下,后者缓缓打开档案盒,拿出放在里面一本被装订过的资料把看起来,而后喃喃自语,道:“腐肉,没有生命迹像……。”
应生对资料上的结果表露出失望,就在他低眉行思之际,一名身披白大褂的长发女子,打开了门,向前者就是附出:“副部长,顾部长请您过去一趟。”
“嗯,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那应生伸出脑袋朝女子喊罢,放下手中的资料,站起正打算离开之时,顿了顿,转身朝那口罩男说道:“小然然,得了流感就别过来了,快回去休息吧。”
“知道了。”
原来,这口罩男姓“西门”名唤“鸫然”是鉴定部核检科科长,很显然,应生的好言相劝他只是草草作应,待门再次关上,那西门鸫然使手上的资料合上,转身探向后桌盘内那绞肉露出杀机。
“石府。”
随着灵棚被拆,面对即将离开的石渊尘,其母“渊雪”是痛不欲生,几经昏厥,最后在亲人的帮扶下,用棍棒敲打棺木三下后,灵棺被抬出。
顿时,整府内椎心饮泣哭喊声响起,石渊尘的棺木被八名壮汉,由厅内悠悠抬出,墨子书等人则是排站庭边,探向抬过的灵棺被拉上殡葬车,众人缓缓流下眼泪,因为,这将是他们与石渊尘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