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左道
翌日,天空又开始下雨了,风也在不合时宜的刮着。魏铭和温泉一大早就蹲守在黄光裕的豪宅外,虽说是豪宅,却也仅仅是从外观做的一个判断。它的占地极大,又坐落在黄金地段,价格自然不菲,可惜的是白色的围墙把里面的建筑给包围起来了,使人难以一窥究竟。
空气里充满阴冷潮湿的感觉,让人感到很不自在。温泉不耐烦的看了下手上的表,时间才走了三十分钟,他忍不住问道:“这老头什么时候会出来?”
“黄光裕虽然手段不怎么光明,不过确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他时间观念很强,九点之前应该会出门的。”
看来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等呢。
魏铭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白色建筑,“别小看这里哦,安防等级可是室内数一数二的,稍不注意,我们就会被盯上。”
“昨天场面混乱,我们没有监视到老头的行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有意外会发生的。”
话音刚落,豪宅的钢质大门缓缓的往两边打开了,有一辆车从里面开了出来。
“来了。”
魏铭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她没有急于启动汽车,而是透过左侧的后视镜盯着目标车辆。等到目标开出一段距离后,她才开车慢慢的跟了上去,为了避免被发现,魏铭的车只能远远的跟着。经过几个红绿灯的路口还差点丢失目标,庆幸的是黄光裕今天并没有选择去其他地方,魏铭和温泉就这样有惊无险的一路到达花坊集团的总部。
看着黄光裕的车驶进了地下停车场后,魏铭也就没再跟了,车子在能看到车辆进出的位置远远停着。
温泉不解的问道,“怎么不跟进去?”
魏铭扭了一下身躯看着后视镜里的温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黄光裕在联系什么人,做什么事,我们都无从知道!”
“你真是说话不经过大脑。”
魏铭不满的指着温泉的太阳穴,“像这种大集团,可疑的陌生人肯定会被严格盘问,到时人没查清楚,就先把自己给查了。”
温泉慌乱的躲开了那个“致命”的攻击,用手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急忙的找了一个话题来分散注意力,“做我们这一行的,如果中途想上厕所要怎么办?”
“不知道。”
温泉用眼角的余光着偷瞄魏铭。
“我经常一个人执行任务,暂时没遇到这个问题。”
“所以这才是你找我来搭档的原因吗?”
“谁知道呢……”
话刚说到一半,就有一辆警车从他们的面前疾驰而过,往停车场的入口驶了进去。
“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仅仅是录口供那些,昨天应该都已经做完了吧。”
魏铭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若有所思的说道,“或者说警方找到什么新证据,导致黄光裕的嫌疑加大了!”
“那家伙果然是凶手吗!”
温泉回忆起在婚宴现场黄光裕的模样。
魏铭什么也没说,马上发动了汽车,接着猛地扳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头给调转了个方向,由于惯性的原因,温泉被直接甩到了车门上。
“不能这样干等了,警察在这里,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要另辟新径了。”
温泉一边揉着脸,一边无辜的说道,“大姐,开车之前说一声啊!”
也许由于车速太快,在经过减速带的时候,整只车向上跳了一下,把温泉的头给撞到了车顶上。
“现在可不是磨磨叽叽的时候了,你小子给我打起精神来。”魏铭说着又把车速给提高了不少,“还有,别叫我大姐,我年轻得很!”
温泉一手揉着脸,一手揉着头顶,怯怯的说,“是是是。”
“我事先调查过了,花坊集团众多下属公司中,每个公司独立运营。人事任命与公司运营都是下属公司内部自己定夺,不需要经过总部同意,而每个分公司则在总公司的董事那里占有一席,有什么决定,就由大家进行投票。”
温泉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该作何应答。
“不过自从黄光裕上任后就开始改变了。他把这个规定给“逆转”了过来,实行了一种总公司可以决定分公司方向,与具体操作的规定。”
“那也就是说……”
“没错,只要董事席里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人,就可以进行暗箱操作,进而谋取个人的利益。”
“怪不得那么多人反对黄光裕,原来是这样!”
“实行这个改革时,集团中不乏有反对的声音,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黄光裕也许会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
魏铭目视前方,冷冷说到。
“杀人灭口吗?”
温泉的话音里带着不确定的疑问。
“为了事态不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方向,我们得做出有效的行动。”
“古语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监视黄光裕不就好了,只要他有动静,我们就有收获,怎么变成要了解公司内部的情况了?”
“你不知道,这是一只老狐狸,我们的监视可能收效甚微,况且还有警察在,被反过来调查也是一件麻烦事。既然正常手法得不到情报,那我们就从其他地方入手。”
魏铭用手指了指车里的储物箱,“那里有笔和纸,等下你在我身边,随便记一记,装装样子。”
“你这不是要……”
“不要问那么多!”还没说完的话,马上就被那不容驳斥的语气给打断了,“你是配角,没有那么多台词,记住!”
温泉摊摊手,点点头,也就不再出声了,眼光望着道路边的绿化带,直到远方。
相比花坊总部的戒备森严,花坊地产这里可谓出入自由,不过这也是由行业性质所决定的,试问面对来看房的人,又有哪个地产公司会把人拒之门外呢?
不用做任何登记,两人就顺利的来到了公司前台,年轻的小姑娘正在用手机跟人聊着天。
“你好,请问朱文斌经理的办公室在哪?”
对于一上来就直接询问经理办公室的不速之客,女子显得很不耐烦,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指示牌,“自己不会看啊?”
“好,谢谢。”在指示牌上确认了怎么走之后,魏铭小声嘀咕着,“现在混吃等死的人太多了,平常自己的工作做个表面,实际上问题很多,怪不得有些企业说败就败,就是因为这些小毛病累积起来的。”
“深有体会。”
温泉没有丝毫迎合的意思,在职场滚打过几年的人,已经多多少少的领悟到这一点了。
顺着提示,也不用怎么寻找,朱文斌的办公室很快的就在眼前出现了,魏铭迫不及待的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
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木门的另一边里传了出来。
温泉伸出右手轻微转动着门把手,门应声而开。出现在面前的是昨天台上的那个主持人,与名字完全不符的是,在近距离的观看下,他的脸部有些浮肿,头发看上去很少,眼袋很重,也许因为脸大的关系,他看上去就像一只河马,不,是一只带着笑容的河马。
“你是朱文斌吗?”魏铭问。
对方闻言立刻露出警戒的神情,不说一句话地慢慢点了一个头。
魏铭决定先发制人,她从兜里掏出一本黑色的证件,“我们是警察,负责调查王泰之的案件,想问你一点事情。”
假冒警察可是违法的啊!温泉此刻开始感到有些紧张,刚才她没说到这个啊,但如果现在就拆穿魏铭的话就麻烦了,暂时先不要出声,静观其变。
想到此,温泉默默地掏出笔记。
“哎呀,大驾光临,让您跑一趟。来,快请坐,我叫人沏杯咖啡来。”朱文斌的表现很自然,就像一个演技高深的演员在做着表演。
“不用了,公事要紧。”魏铭坐到了办公室沙发上。
“哎,请坐,这么快就来了,你们有什么尽管问,知无不答,知无不答......”朱文斌嘴上对着笑容,符合道。
只是这头“河马”笑起来很难看,给人的感觉就像在哭的一样。
魏铭不太明白朱文斌在说什么,不解的看着他的脸,“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快?”
“这不是又出现命案了吗!我才刚接到消息,你们警方的行动果然太迅速了!”
温泉心里一个激灵,往魏铭脸上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也用同样的目光回看着自己。
“我们还是按时间顺序来吧,昨天的婚宴你有在现场吗?”
“当然有,我怎么能缺席这么一个重要的场合。泰之可是集团的下一任优秀候选人,再加上是联姻,要是婚礼举办成功了,公司和当事人都是可以获得巨大利益的。”
朱文斌拉了张椅子,坐到了魏铭的对面。
“恐怕主持人的位置是你死皮赖脸才得来的吧?”魏铭那不紧不慢的语气,像极了警察。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在公司里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了,现在的公司,你要不找个靠山,怕是混不好,也不好混咯,”朱文斌把中间有一道沟的双下巴往回一缩,故作高深的继续说道,“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温泉对朱文斌的这套说辞深有体会,却也嗤之以鼻,手中的笔在纸上胡乱写着。
“你认为王泰之死了,对谁有好处?”
朱文斌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这个就很有讨论空间了,据说王方圆年轻的时候风流成性,先后娶了几个老婆,生了两男一女。由于几个孩子都是同父异母,所以长子王泰之与其他两兄妹的关系不太好,在背地里勾心斗角的。再加上王方圆自身的年纪大了,身体毛病频发,所以颇有争夺遗产的意思在里面。”
“那另外两个继承人都有很大的嫌疑了?”
朱文斌往已经关上的门看了一眼,把手往嘴边一遮,小声说道,“如果弄死一个,另外两个就收获颇丰咯。”
“这么说也有一些道理。”
“还有,黄光裕的可能性也蛮大的!”
“权利的问题吗?”
“是啊,连着很长时间,公司内部都闹得很焦灼,包括农场项目、***计划,甚至于有很多高层与精英都因为反对而被辞退了,但事情已经在上个月出了结果……”
“恐怕还没有结束吧,黄光裕的当选,更让他的屠刀挥舞得更快,铲除异己,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魏铭用那不容驳斥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朱文斌的手往自己满是肥肉的胸部拍,在旁人听来,满是油腻的声音。
魏铭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朱文斌的眼睛,继续追问着:“还有没有其他更高的可能性?”
“这个嫌疑更大。”
朱文斌摸了摸自己仅有的几根头发,样子很滑稽,“就是张秀萍那边。”
“据说原来是有未婚夫的?”
“原本是有的,后来因为女方家人不同意这桩婚事,所以就黄了,因爱生恨,屡见不鲜啊……”
朱文斌故意把后面一个音拉得老长。
“女方有什么把柄吗?”
“他们是花坊服饰那边的人,之前的新董事投票,他们支持的是另一个人候选人,而当黄光裕上位后,自然危机感就来了,所以必须得找一个靠山。恰好王泰之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这算得上是牺牲一个女人,进而保全自身了。”
“原来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有联系方式吗?”
“你等等啊。”
朱文斌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把严君泽的资料发给我。”
严君泽。
温泉记了起来。
魏铭抱着极大的兴趣,接着问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青年才俊,做事风格缜密,非常有能力,口碑很好,在这么一个庞大的集团,像严君泽这样的人才太少了。”
“例如?”
“公司制度里有这么一条,‘如果要想站在最高处,必须要拿出你的野心,点燃你的热情。’像那些从学校里招来的大学生,他们有一种已经实现了自己人生目标的优越感,所以野心呀工作热情什么的在他们身上都看不到。”
“所以,严君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吗?”
“我只能说他有工作热情。”
“那他现在在哪?”
“可惜了呀,由于发生了这件事,心里被严重打击,已经好多天没去上班了。”
朱文斌不置可否,巧妙回避了魏铭的话题。
“智商高,时间多,动机足。”
“不过这些都是我根据外面的谣言而进行的猜测,没有证据的猜测。”朱文斌补充着,也许是怕自己卷入了这场风波。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证据呢,光是谣言就够了。”魏铭讥笑着。
“然后就是你们也知道的,继王泰之后,张秀萍早上被发现死于自己卧室的床上,据说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
魏铭和温泉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魏铭强压住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继续问道,“王泰之的弟弟是个怎么样的人?”
“王安然,名牌医科大学毕业,医术高超,听说还得过什么奖。昨天王泰之出事时,他还在一旁做诊断。挺聪明的一个人,但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对公司的事不上心,经常跑进实验室里搞一些研究,又喜欢泡酒吧,给他老爸捅出不少篓子。”
“还真是一个讽刺的名字呢!”
“唉,没用到正途上,王方圆也想着给他一些职务,但他对那些不感兴趣,所以就算去了也是一头扎进实验室。”
“最后一个问题了,王安然经常去的酒吧叫什么?”
“唉,我想想。”
朱文斌拍拍自己的脑门,“叫什么……奏音,洪福路那里,挺出名的,你们去那问问就知道了。”
“那打扰你了,我们就先告辞。”
魏铭起身,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不忘提醒道:“我们来调查的事情,还请保密!”
“这个当然,请放心。”
朱文斌机械式的答到,这一句话不知道他说过多少次了,所以让人感觉毫无问题。
虽然知道这个人的承诺等于没用,不过所谓的形式还是要做一做的。
“把你的记录拿出来,我看看。”
刚坐上车,魏铭就迫不及待的伸出了手,温泉赶紧把笔记本递了过去。
“严君泽,济美芳,七巷12号,王安然,奏音,鸿福路。”
魏铭嘴里念着纸上的内容,若有所思道,“除去黄光裕,现在我们又多了两个目标。”
“这几个人的动机与能力都有,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黄光裕是为了权利,王安然的动机比较模糊……”
还没等她说完,温泉就接上了话,“或者是为了公司的掌控权,或者是遗产,还有可能是单单的看他哥哥不爽!”
“都不太好确定,而这个严君泽是为了爱杀人吗?”
说着魏铭翻到了笔记本的第二页,指着问温泉。“傻瓜,肥胖,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什么?”
温泉挠了挠头,“你不是说随便写写吗?”
“字写的不错!”
话音刚落,魏铭就把车头一个大转弯,又一次的把温泉给甩到了玻璃上。
温泉揉着脸,自觉理亏,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下一个目标去哪?”
“去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