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成
与上一次来监视花坊总部不同，这一次倒感觉别人的眼光在监视自己一般。温泉脑海里顿时产生了这一个想法。董事局的会议桌上，早已坐满了人，黄光裕正在中间的位置上吞云吐雾，用皇帝一般的眼神在打量着众位‘大臣’。对比起来，站在他身后严君泽倒像宫廷里的太监，脸色苍白，唯唯诺诺。
“抱歉抱歉，迟到了，自我介绍下，我叫王安然，请多多指教。”
王安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众人，找到剩下的那一张还空着的椅子，坐了下去。而原本坐在他旁边的几个人，不安分的移动着椅子，似乎在远离疾病般的，疏远着他。
温泉赶紧走过去站在了王安然的身后。在进过几个座位的时候，有一个型似木偶的瘦弱男子，正在对着旁边的男子窃窃私语，听不太清，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王安然似乎也注意到了，但对此满不在乎。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位于最高处的‘皇帝’，目光甚至穿透了过去，在那个‘太监’的身上停止了。
黄光裕掐灭了手里那根高贵的香烟，用着浓重且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让诸位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大家辛苦了。相信大家也有所耳闻，最近发生了一些小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很多人都在疑神疑鬼，对于这些，我想纵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不过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要成为一家大集团的领袖，不止要有高超的手段、卓越的能力，更需要那张能编能造的嘴巴。规模越大、人员越多，越考验这个能力。
花坊服饰的吴邵北遇到了这么一个极好的拍马屁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赶紧奉承道：“黄总您这说的什么话，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您尽管放心，大家对您的信任从未动摇。”
众人赶紧跟着附和。
集团里有这么一群让自己舒心的手下，黄光裕自然大为满意，频频点头，“谢谢大家的厚爱，我必定会约束自己，竭尽全力做好公司，能让大家共利共赢。”
一阵期待已久的掌声响起了起来，似乎这个声音才是大家默认的，能使会议室里充满生气的绝佳方法。
“今天找诸位过来，是要宣布一些事情，”黄光裕指着王安然说道：“这个是花坊制药的新任领导人，方圆兄近来身体不适，要让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帮他代理几天事物，大家多多包涵一下，给新人一些机会。”
黄光裕用那充满讽刺的语气，无形中把王安然给‘教训’了一顿。这就好像在海边散步的时候，突然凭白无故地被一张鱼网给绊倒了，摔了个屁股朝天，当事人不明白怎么回事，拼命的挣扎而又无法挣脱。只见王安然一脸僵硬，不过马上就转换成笑脸，回答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有些平静，“请大家多多包涵。”
“恭喜，恭喜。”
“好好努力，争取超过你父亲。”
恐怕只是口头上附和着，众人所表现出的反应让温泉更确信了这一点。他们的这些客套话，不过是为了放松自己表情的僵硬，而做出来的应对之策吧。
“今年，服饰和地产的业绩表现超出预期很多，公司应该加大投入，其他项目酌情减少，详细的关于新的目标与投入，都在诸位面前的那份文件里了。”黄光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家看一看，没什么意见的话就签名吧。”
“这个我反对！”
王安然站了起来，他几乎没看文件，脱口而出，“服饰和地产每年的投入已经很多了，这两个行业我看已经发展到一个瓶颈了，很难再上一层楼，不如把多余的资金放到其他方向，会提升集团的整体形象，多面发展对集团更有利。”
“哦，我想还是看大家的意见比较好。”
黄光裕朝身后的严君泽做了一个手势。得到命令的他，马上看向手中的文件，缓缓说道：“共11票，只有一票反对。”
会议在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着，不容驳斥。
“多谢大家的信任，我们接下来要谈论制药方面的问题了，”黄光裕拿起摆放在桌上的资料翻阅了起来，“这两年研发了很多新药，投入太多钱了，但似乎看起来收效甚微。”
“新药研发是要投入资金的，而且效果没那么快出来。”王安然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的感觉，他在害怕着什么，“要再等等，这是需要时间才能验证的…只要…”
“年轻人！”没等王安然说完，黄光裕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没必要投入那么多资金而去做那些回效甚微的事情。”
“这种事情，只要做下去就一定有意义，只要研究出来对抗疾病的特效药，不止能为公司带来业绩与名气，还能拯救更多需要生命的人。这绝不是卖卖衣服与炒炒房子所能比较的！”
王安然明显的把声调给提高了一些。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显得底气不足，一定是由于其他人还没做出表态的缘故吧。
“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药物都是高风险的。要是成了倒好，万一不成呢？那可就功亏一篑了，不止败坏了名声，还把之前的投入弄得血本无归。要我说，还是炒房好，一本万利，随便弄一弄，稳定还赚钱。”花坊地产的李志超不屑的答道，给了王安然当头一击。
“粗俗！”王安然撇下一句话。
就在这时，温泉感觉到了，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王安然的的身上。大家都在等好戏的上演。
会议室里沉默了好一会，黄光裕没有首肯，他好像在思索，而有些人时刻准备着能够附和他。在面面相觑中，黄光裕猛的吐了口气，把带有决定性的结果说了出来，“我们的股东与各董事之间都是需要交待的，不能自私自利。大家的眼光都是很正确的，就这么决定。削减制药的研发资金，用到服饰与地产这边来。”
席上的人突然放松下来了，用着那张奉承的脸在点着头。连刚才那个看似木偶的人也露出了微笑。
“散会吧。”
也许很多人都在等着这一句话，黄光裕刚说完，就有人开始离席，陆陆续续的，没一会，就差不多走光了。
只有王安然没动，等到大家差不多都走完的时候，他才开口，跟还留在会议室的黄光裕说道：“黄董事，我还想和您谈谈话，学习一些管理经验。”
黄光裕并没有搭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两人往隔壁房间走。
会议室其实很大，再往里走一会，还有一个房间。这算是黄光裕在公司里的一个私人空间，平常是不对外开放的，可能是很少打开的缘故，所以里面空气给人的感觉并不太好。
房间内的装修给人很沉甸甸的感觉，体积庞大的吊灯，两三米长的字画，厚重的实木沙发，都让人感觉价格不菲。而各式摆件装饰在其中，让人眼花缭乱，不知道藏有那种寓意与心机在里面。
温泉从房间右边的窗户往下望下去，就看到了之前魏铭停车的地方，不知道之前的监视会不会被人察觉呢？
黄光裕一进入房间，就坐下来沏茶了，动作一套一套的，看得出来，他很讲究。严君泽和王安然也跟着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
“你父亲最近还好吗？”清洗着茶具的黄光裕不忘问到，语气用词与刚才不太一样，似乎柔弱了许多，也许刚才在众人面前，需要保持那一份威严吧。
“近来事情繁多，家父有些操劳了。而现在公司又需要一个能稳住人心又值得信任的管理者，所以他把业务交给我打理了。”
“这老头我知道，太逞强了，凡事都想自己搞个明白。”黄光裕拿起茶壶往茶杯里添了茶进去，示意三人喝茶，“据说昨晚招魂，还……出了点状况！”
王安然把刚拿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下去，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有人说是魔鬼来了！”
黄光裕脸色一变，大声呵斥，“胡说八道，这世界没有鬼，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你们千万别被迷惑了，我一定要揪出凶手！”
“大家原本都是不信的，但…这个太诡异了，刚要说出凶手的名字，下一秒道士就死了。”王安然侧身看着温泉，“他昨晚也在现场，你可以问他，在那种情况下，谁可以直接杀死道士，根本不可能！”
温泉回想起昨晚的情形，点点头，并没有作答。
黄光裕皱了皱眉，“不要妄下结论。”
“我觉得这些交给警方调查就行了，我们在这里讨论再多也没有用，现在公司人心惶惶，我们要先稳定住才行，不可先自乱阵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严君泽终于开了口。
“君泽说得对，你们不用担心，老夫自有手段。”
“伯父，我想刚才您关于制药研发的那个提议……还可以改一改，我还有其他好的想法。”王安然终于还是提起了这次谈话的主要内容，可能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他拿起桌上那个精致的烟盒，把玩了起来。
“不要再提这个，都已经决定好了！”黄光裕紧紧的盯着王安然的脸，他言语坚定，不容驳斥，一提起公司的事，又转变成了会议里的那个独裁者。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你多保重。”
谈话不欢而散，自然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王安然向黄光裕鞠了一躬后便往外走了出来，温泉赶紧也照着这么做了。
两人一起走在楼道里，温泉注意到王安然的嘴脸始终带着笑意。那笑容看上去不太健康，是冷笑吗？还是苦笑？究竟是什么呢？
王安然突然点燃了一根烟，轻轻吸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呢，走吧。”
冷冷的词语跟随着淡淡的烟味，飘散在身后的大厦里，温泉回头一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