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干看着
却说茌好的生母，当初是茌夫人的陪嫁之一，名唤秀莲。
秀莲生得一副好相貌，但却是喜欢低调做事的人，别的花龄女儿哪个不爱俏呢?偏偏她生得好相貌，却从不搽脂涂粉。
别的人把东西钱拿去买胭脂水粉，她却是买许多食材回来做吃的，一天到晚都在厨房呆着，就算是茌家主，也从没有见过几回。
每每想起当初的事，茌夫人就十分懊悔，若不是她，秀莲也不会遭遇那种事，而是嫁个相濡以沫的男子做一个贤妻良母。
见茌夫人眼里似乎有些忧伤，茌家主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说:“夫人快来喝汤，这汤的味道很好!“
茌夫人接过汤，轻轻喝了一口，顿时怔住了。
这味道，竟然和秀莲做的相差无几!
茌蕳也端着一碗汤喝了一口，见茌夫人愣住了，她疑惑地问:“娘亲，您怎么了?“难道不好喝吗?可是她觉得很好喝啊!
茌夫人回神，连忙说:“没呢，很好喝!就是太好喝了，所以有些惊讶。“
说着，她就对着茌好说了许多夸奖的话，恨不得将茌好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茌好还从未被这么直白地夸奖，忍不住有些脸红，说：“多谢母亲夸奖！”
茌家主撇撇嘴说：“有什么值当夸奖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菜而已。”
见他这样，茌夫人轻哼了一声说：“既然夫君你如此说，肯定是不喜欢这些菜，那这样正好！这些菜很合我胃口，看骅儿和蕳儿的样子，应该也比较喜欢，你就别吃了！”
茌家主一听，面色一僵，说：“夫人，我中午饭没吃多少，早就饿了……”
茌夫人十分大度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厨房专门给你做一些吧，想必你是吃惯了厨房做的饭菜，一时间不习惯好儿做的菜。”
她还给茌家主把理由都找好了，让茌家主完全没了台阶，只好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这时茌蕳说：“这道鹅炙还有鸡肉脯还有这个凉拌青瓜都是厨房做的，爹爹你要不就将就一下吧?”
她把茌夫人的话当真了，还以为茌好做的饭菜真的不合他胃口。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爹爹，你不尝一下姐姐做的菜吗?味道真的很好的!“
茌家主正准备顺着杆子往下爬，就听见茌夫人劝解道:“蕳儿，你爹不喜欢，你还是不要逼他了！“
茌蕳嘟了嘟嘴，哦了一声，默默地低头吃饭。
茌家主把目光看向茌骅，意图让他开口说些什么。
可惜，茌骅一心只想着自家娘的身体终于好了，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色。
茌家主不敢违背茌夫人的意愿，委屈巴巴地吃了几口饭就慢慢地喝起茶来。
可偏偏茌夫人几人似乎是有意要诱惑他一样。
茌蕳一会儿说:“姐姐，这是鸭炙吗?味道真不错，皮酥酥的，一点儿也不腻，咬一口，还有些甜甜的。还有这鸭肉，嫩滑多汁，没有以前吃的那种腥味，反而是有一些嗯……水果的清甜，吃了一口让我还想吃第二口!“
茌好回答说:“这鸭肉是提前一天，用盐、酱、花椒、冰糖辅以冷开水腌制半天以上。然后挂起来晾干，涂上蜂蜜水，等再次晾干后，在鸭肚子之中加入新鲜的蔬菜或者水果，用滚油反复冲淋，直到鸭皮变成金黄色即可。“
过一会儿，茌骅回过神，尝了香煎豆腐，好奇不已，问:“好儿，这就是你新做的名叫豆腐的东西，滑滑嫩嫩的，吃起来里面没什么味道，但是吃完了以后，口里却回味无穷，带着一股豆子的香味。“
茌好说:“这豆腐是用黄豆做的，自然有豆子的香味。另外这豆腐的做法不止这一种，还有红烧豆腐，麻辣豆腐，茄汁豆腐，豆腐饼，三鲜豆腐，鱼香豆腐，豆腐汤等等，除此之外，还可以做成豆干，豆干也可以做很多菜……“
这些豆腐听得茌家主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大，引得茌蕳忍不住偷看。
他发现自己女儿异样的眼光，轻咳了一声，喝茶掩饰着自己的口水。
茌夫人嘴角一勾，眼神得意地看了茌家主一眼，故意说:“好儿，这个叫糖醋鱼的真不错，酸中带甜，甜中带酸，鱼肉沾了这红色的酱汁，不止是好看，还好吃!咽下之后，细细一品，仍觉得空中有无数味道在回荡。我真是太喜欢了！“
茌好听到别人认可自己做的吃的，很是高兴，说：“母亲喜欢的话，我再做给你吃！”
茌夫人高兴地点头：“好儿真是有孝心！”
茌家主听着这话，若不是舍不得与夫人相伴的时间，他早就黑了脸甩袖离开了。
他喝了一大口茶，只觉得不过瘾，想象着糖醋鱼酸酸甜甜的味道，口里更是口水分泌不停，让她不得不再喝一口茶压下这咽口水的感觉。
一顿饭，茌夫人和茌骅三兄妹都吃得心满意足，只茌家主看着，偏偏还不能黑脸，一黑脸，茌夫人就甩了那柔和的目光过来，温和地在他的身上凌迟。
饭毕，茌家主暗中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茌好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说:“父亲，我这些天让青松给你带饭，是不是烦扰到你了?那我以后便不给您做了吧，免得败了您的胃口。“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既然不喜欢我做的饭菜，和她说一声就是了，免得她做了送去，最后还浪费了。
她不喜欢随便浪费食物的人！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吃不起东西的人呢。
茌家主听了这话，顿时心中气结，有些堵心。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未认真看过的女儿，仿佛终于认识她了一般。
她是故意的吧!他想着。
茌夫人听了这话，见到茌好那耿直的眼神，茌家主没看懂她的意思，可是她却是看懂了。
那是一种对浪费粮食的人的控诉。
和秀莲当年的眼神一模一样。
秀莲不是家生子，是她在外面偶然捡来的。
那年发生饥荒，从南边逃难来了许多人，秀莲也是其中一个。
她还记得当时和高妈妈走在街上，因为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糕点落到了地上，被人踩了几脚。
当时高妈妈就说糕点被人踩了，已经没法吃了，再让人重新去买一些。
她们才走了几步，就被人扯住了衣服说:“你们的糕点掉了!“
茌夫人当时清晰地听到了她咽口水的声音，转头就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站在她的面前。
这便是秀莲。
她至今仍然记得她听高妈妈说这糕点脏了以后的眼神，那是一种不解、茫然、控诉交织在一起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