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水逆求生(八)
纪无双是无妨,但她不是。——《斗米小民》
他躺在床上微微抬起头,金梧剑一转步步逼近,“木姑娘现在何处?”
金光之下,眯眯眼终于看清此人的样貌,反倒轻松一口气,“是你啊,幸好,幸好……”幸好?
他提着金梧,这家伙哪门子幸好,剑气朝着一旁扫去,红木桌案劈成两半,本想给他下马威。谁料眯眯眼竟坐身而起惊叹道,“这剑法真不错,可否教我?”
金梧再次落在他脖子处,他这是丝毫没心眼,还是早就笃定他不会动手。
“你不会动手。”他仍旧一副淡然浅笑道,“苏国师的事对你我二人都很重要,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实在不该动刀动剑的。”不仅没心眼,说话还老派深沉。
“我说以她平日里的性子,听到这件事跑都来不及,看来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答应。”他坐在床侧嘴角一扯,“你想利用我们啊?”
眯眯眼凑过头反问道,“应阁主不是也很想从国师口中问得什么吗?”三皇子看似糊涂,心却如明镜似的,早将他们的底细查明。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不可硬争。
“的确,你很清楚我们想要的。只不过——”应无患收起金梧,看着床上那个男人,俯身笑道,“我平生最不喜自作聪明之人,不过,若你诚心求助于我,我或许会帮。”
眯眯眼淡然的笑意抖了抖,这人怎得没脸没皮,非要别人求着他作甚,听江湖中人说起江南斗米阁应阁主好似就是这般小心眼,“那,两千两的酬劳如何?”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他端正身子,收起金梧,双目中的金光柔和下来,“不过,我阁中上下那么多人等着吃饭,自然不能做亏本生意。江湖人嘛,说到底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三皇子也能理解吧?”
“理解。”眯眯眼心中自然理解了小心眼三字含义,“既然如此,明日我会找机会放了您的朋友,不过忘川公子那处似乎要多等上些时日。”
“纪无双……”他嘴角的笑意分明不怀好意,“那倒无妨无妨。”
“那悬铃姑娘需在皇宫内多呆上数日,想必阁主也能谅解。”
“纪无双是无妨,但她不是。”他抱着金梧倚着窗框,银色之光落在他的鼻梁,“斗米阁做事言出必行,行之必果,三皇子今日拿无辜之人的性命相要挟,未免不合江湖规矩。”
“悬铃姑娘的性命,我要她的命作甚?”他朗笑道,“留在宫中是悬铃姑娘自己的意思,我又能如何左右。何况是她的性命,我本就会拼死护着。”
这女人是何来历,才短短几日,竟让这个皇子也拼死护着她。应无患沉眸,面前此人的心思究竟是毫不保留地呈给世人,还是心思缜密不外露于世人?
……
第二日,三皇子一大早带着她去向王上请安,本想着趁此时机得了王上的信任。可谁知此时,苏国师已经在殿中,他怎会轻易离开,自然要等一出好戏。
“父王,儿臣来给您请安。”她跟着三皇子跪地叩首,余光之中似是瞥到了国师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鸿门宴?
“这是,上回那丫头?”王上眯着眼似是看不清面前的她,“果真是一副机灵样儿。”她微微颔首,机灵样是什么样,真该回去好好看看。
“国师,你今日还有何事要奏啊?”他瞧着身旁国师迟迟不退下问。
苏国师躬身上前道,“王上,昨日天象馆发现星辰异动,恐我西夜发生异动,臣命人查了此事,还未向王上禀告。”
“那便,带上此人来吧——”王上倚着软垫而坐,殿前匆匆跪下天象馆的人。
“王上,昨日臣夜观天象,天空惊现一扫帚星划破天际而过,又现天狗食月之相,实乃,凶兆。”殿前大臣埋着头,国之凶象,若是说错便会有杀身之祸。
西夜王上神色凝重,掂量此事一二再问,“何故这星辰会有异动?”
殿前大臣微微将头抬起,那余光分明是冲着她而来,她算是明白了,好一处栽赃陷害。知道那西夜王上迷信,竟用星象一事想要除了她。
“回王上,这扫帚星直指宫闱,此人应是宫中之人。臣将此事禀告给国师,算出此人乃是——乃是一个宫女。”他跪地颤抖着身子。
国师微微蹙了蹙眉,还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王上,臣便是在此处候着那宫女,想不到宫女没来行刺王上,反倒将三皇子等来了。”
一招一箭双鸟,倒是将眯眯眼也给拖下水了。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果真连凶器他们都提前藏于衣服之中,势必要证据确凿。
她示意眯眯眼千万要沉住气,切勿乱了自己的阵脚,自己缓缓起身走向前,看了地上那大臣一眼,“这位大人,您可是说昨夜发生了天狗食月之相?”
“是。”大臣微微抬头,语气仍旧笃定。
她跪在王上面前说道,“那便怪了王上,昨夜是初八乃是上弦月,天狗食月只会发生在十五月圆之夜。这位大人又是如何见到天狗食月?”
“王上,切勿听此妖女所言。”他看向悬铃问道,“本官乃是天象馆之人,自小熟读星象五行,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又知道些什么?”
“巧了,小女也自幼习五行,师兄们最喜观星象,但小女习得却是算人心。不过若说到星象,小女倒颇有见解。”她起身推开身侧的窗户,此时日头当空,“可见什么星?”
他冷不丁一笑,“如今朗日当空,何来星辰,夜幕降下方有星辰。”
“此言见解狭隘,我所见是满天星辰,不过是阳光耀眼遮了他们的光辉。”她一笑再问,“大人不识天象,胡乱编造星辰异动之假象,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她本是想吓他一下,可谁知那人竟没有骨气全招了。
“臣才疏学浅,许是昨日值班时花了眼,还请王上责罚。”他未提及国师,必然是被要挟要处,可他为何认罪得如此爽快。
果真他微微带笑地看向她这处,“臣虽老眼昏花,但此女子仍有歹心,她那腰间的匕首,便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