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戏精熬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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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仓促的道别

辰时刚过,月牙还在天上浅浅地挂着,显得遥远又清冷。马颈的铃铛叮铃作响,一辆马车在越王府门前缓缓停下。门帘挑起,车里下来两个女子,一个穿着精美华贵,另一个似乎是她的贴身丫鬟,只低着头碎步走着。

“琬公主。”

门口的守卫见到女子纷纷行礼。琬公主蹙着眉,打量着越王府门口重重的禁军,里三层外三层,个个目如鹰隼,提刀巡视。她叹了口气,淡淡道:“父皇下旨,准我进去送一送越哥哥。”

“是。”禁军守卫闻言,从中间让出一条让两人行进的通道来。

田瑶先迎了出来,虽强颜欢笑着,但颊上还有不易察觉的泪痕,眼睛也还红肿着,早已不见前几月飞扬跋扈的样子。

“是妹妹来了。”田瑶行礼。

“嫂嫂可还好?哥哥呢?”琬公主问道。

“我还好,你哥哥……不太好……”田瑶欲言又止,话未出口眼圈先红了,半晌才说,“你哥哥在花园呢,你去看看吧……我在前院打点收拾,能带走的不多,但总要备一些。”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

“嫂嫂不必伤怀,父皇是一时气急,毕竟不是小罪,罚得重了些,假以时日想念越哥哥了,让哥哥回来自然也是一句话的事情。”琬公主安慰道。

“嫂嫂跟你说几句体己话,嫂嫂不怪皇上,也不敢怨夫君。只恨那个轻贱的戏子,皇上虽不知情,但我心里明白,都是那苏小小!是那小浪蹄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夫君竟为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害得他如今一无所有,我实在不甘心!”说着田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琬公主闻言有些尴尬,悄悄往身后瞧了一瞧,只答道:“我去后院看看哥哥,嫂嫂先忙。”说着便辞了嫂嫂往里边去了。

刚行至花园,便远远地看到司马越坐在凉亭里对着一池枯荷发愣,还是冬日时节,却只着了薄衫,似是不知冷一般。又上前走了几步,竟发现司马越并未坐在凳子上,而是坐在一个木制轮椅上!

琬公主惊呆了,想起刚刚田瑶的神色,心中大乱,连忙走近俯身唤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越回神,见到妹妹捂着嘴大惊失色的模样,倒牵出一丝笑容来,明媚如同冬日暖阳,不染尘埃,可如今看来,却是那么刺眼。

“不碍事,伤了腿。”

琬公主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隐约瞧见被长衫遮掩的左腿上打了夹板,缠着厚厚的绷带,便又急急问到:“怎么伤的?御医看过吗?很快便能大好吧!”

“嗯,很快能好,只是……”司马越顿了顿,又轻描淡写道:“御医说以后不好骑马了。”

琬公主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只是哭道:“那怎么行,越哥哥是要提刀跨马打胜仗的!”

“好在,现在梁国不再需要本王了。”司马越苦笑,神色黯然。

琬公主见司马越甚是消沉,连忙抹了眼泪,挤出笑容来:“你猜我把谁给你带来了!”说着一闪身,从她身后走出那个贴身丫鬟来,这小丫鬟扎了两个团子髻在头上,双手绞着衣襟,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眼里蓄满了泪水。

“小小!”司马越惊呼,又忍不住笑出声道:“你这团子倒稀奇,可爱得紧!”

“你们聊,我往外走些,替你们看着。”琬公主将小小的手往司马越手里一塞,笑着走了。

“你都这样了,皇上还让你今日就走?”小小感觉司马越的手一片冰凉,连忙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呵气捂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一滴滴落在司马越的手背上,她又慌忙抹去。

“嗯,越王府被围之后,我还心焦无法救你,闯了两次府门想出府,结果被禁军围攻打伤了腿。后来派人打听到你竟自证清白、大难不死,本王实在高兴!本以为我被逐出京城一事,你不知道最好,本来也是我没用,没能践行诺言,哪怕你当我负心也罢。”司马越温和地笑着,“纨绔惯了,这也不稀奇是吧?”

小小想起之前还觉着司马越是中央空调谁都暖来着,心里越发不好受了:“宫里听了些传言,说你谋逆,我还不信,找了司马煜对质方才知道。”

“皇兄城府极深,据说线人颇多,你没事不要招惹他。”司马越闻言正色道,“此次我劫法场的计划本想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却提前外泄被他知晓,再加之父皇早就猜忌我手握兵权,又有岳父大人兵部尚书田礼的加持,早晚都有此劫,我一时大意、无话可说,但不希望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就算皇上早就猜忌,你按兵不动他们也没有把柄,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嘘……”司马越将手指放在小小的唇上,柔声说,“小小,看着我。”他认真地看着小小的双眸:“这件事跟你无关,这是本王心甘情愿做的。你之前说本王无力保护你,因为你的身份轻视你,你知道我听了有多揪心吗?贵为一国王爷,梁国皇子,收复吴州,助父皇守万里河山,却无力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甚至差点让你死掉,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在我眼前重演?”

“小小,你还记得吗?之前你打算逃出宫去,本王从守门的士兵手里将你救下,我劝你回宫,承诺我会护着你,你大可以在宫里平安喜乐。你听了我的话,但本王却次次食言,屡次陷你于危险的境地……所以小小,这一次我是还我的债,践我的诺,哪怕流血断头,你也不必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知道吗?”

“谁要你流血断头?我不需要!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小小恨死他了,他怎么可以一厢情愿认为她要的是这些,他这样就可以还债?

司马越握着她的手将她圈到怀里,用下巴亲昵地蹭着她的额角,残留的胡渣扎得她微微有些疼痛,她听到头顶传来这个年轻男人低沉的声音:“可我希望你同我在一处时,全由我来照顾。本王知道你照顾自己,很是辛苦。”

所有人都以为她苏小小如鱼得水或是大难不死,是因为她有一副好嗓子,外加聪明伶俐的好脑筋,这让她屡屡脱身、游刃有余。可这世上只有他知道,她究竟有多辛苦,每前行一步都非常非常辛苦……

苏小小攥着他的手,指节泛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恐怕要走了,嫂嫂过来了。”琬公主上前悄声说道,小小起身在琬公主身后站定,仍然装作一个小丫鬟的模样,只沉默着不说话。琬公主见二人都有些伤情,连忙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哥哥不必担心,我和母后定会日日在皇上面前念叨,直到他不耐烦了自会让你回来!”这个豆蔻少女将自己的父皇看作市井里最最平常的父亲,将她的母后看作大院里唠唠叨叨的母亲,他们一家人虽偶尔吵架,但总归亲密无间,她相信总有一日,他们还会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其乐融融、团团圆圆。但司马越心里怎会不明白,他们的父亲首先是个皇帝,他必以江山为先,以权力为先,亲情、爱情在帝王冗长的生命里不过是昙花一现、可有可无的东西。但他仍然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

“夫君,门口的卫兵催着走。天也突然阴了,看着是要落雪,晚了怕是不好走。”田瑶步上台阶,欠身行礼,说着将手腕处搭着的一件灰色大氅给司马越披上,一一将褶皱理平,动作柔和很是熨帖,“行礼收拾好了,下人也都齐备了,总共五辆车。”

司马越最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小小一眼,然后回头对田瑶淡淡道:“好,走吧。”小小看着他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的苍白脸颊,微微垂下眼眸。

天越发阴沉,五辆马车缓缓从越王府门口出发,车轮沉闷地滚过青石铺就的道路。小小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像是溺水一般在水中上下浮沉,窒息般的感觉笼罩了她,没有一根稻草也没有一个可以依傍的人,她就这样一点一点陷入深渊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