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月事来了（一）
天气一日凉似一日，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雨，越发寒冷起来。陈庭秋清早就送来了一件厚实的白裘披风，想着苏小小前几日刚落水受了凉，还需好好保暖才行。
苏小小与琬公主之约因着她受凉已拖延了几日，今日看陈庭秋心情不错的样子，似乎是个好时机，于是她凑过去支支吾吾道：“我……我今夜有些话想跟你讲……戌时三刻凉亭见，如何？”
说完苏小小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暧昧？说出来的效果跟自己肚子里打的草稿完全不同？果然，她看到陈庭秋的脸色竟有些潮红，漂亮的丹凤眼弯弯的。他将苏小小拉到怀里，细致地给苏小小系披风，柔声道：“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能此处讲？夜晚风大，要是在凉亭又着凉了如何是好？”
“嗯……总之你到时候去便是……”苏小小避开陈庭秋灼热的眼神，心里直发虚。
陈庭秋不过是所有环节里最简单的一关，接下来要做的还有很多。酉时一过，苏小小就潜到长乐宫附近伺机而动，她看到琬公主的贴身婢女宝珠带上门从公主的寝殿出来，在门口守了一会，就往御膳房走去。她见四下无人，便溜进房间。琬公主已在房内等候多时了，她从小到大第一回做这种忤逆之事，紧张得手脚冰冷，直到看到苏小小来了方才舒了一口气。
“快换上我的衣服！”琬公主将自己的衣裙往苏小小头上胡乱套着，“我刚刚特意嘱咐宝珠去御膳房带个信，说我明早要吃燕窝。这里离御膳房大致半柱香的时间，苏姐姐可要快一些！”
“我的姑奶奶，再快也不能把裤子往我头上套啊！”苏小小一脸无奈，自己青春期时没少做些冒险的事儿，什么与网友面基啦、跟朋友去夜店啦，如今看到这个乖乖女好不容易要叛逆一次还吓成这样，她真是恨铁不成钢。
“对不起了，苏姐姐！这里全靠你啦，那……那我先去啦！”琬公主换上了一身不太乍眼的小宫女的衣服，未及苏小小回答，便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般冲了出去。
苏小小无奈苦笑，回身往大床上一躺，舒服地连打了几个滚，这公主的床果然与自己的床大不相同，不仅宽大还格外柔软，睡在这床上简直是身与心的沦陷！她这样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一更天，打更地刚刚过了门前，苏小小心想，也不知道二人见着没有……突然听见轻微的推门声，苏小小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装睡，这人脚步声放得极轻，先是将朝南的小窗关上了，随后一阵清香袭来，似乎来人换了安息香，又站在床边看了看，掖住了被角。大概是宝珠吧，小小心想。
随着开关门的声音，脚步声远去了。苏小小长舒了口气，也不知道琬公主什么时候能回来，好在这时候宝珠添过一次香了，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如此想着还不过一刻钟，又听到喊声伴着敲门声：“琬儿！”
我的天，这又是谁？苏小小还在慌乱间又听到门外宝珠疾疾跑来的声音：“回皇后娘娘、六皇子殿下，琬公主睡下了……”
皇后？！她怎么来了！真是天要亡我啊！
“怎么今日睡得这样早？往常不到二更她可不愿睡的。越儿今夜恰好入宫，特地来探望……你进去禀报一声。”
“是，皇后娘娘。”
眼看着宝珠就要推门进来，苏小小情急之下计上心头，赶忙将脸埋在枕头里学着琬公主的声音闷闷地应道：“母后，我今日有些腹痛，就早睡了，不便见越哥哥。”
“腹痛？怎么回事？宣御医看过没？”司马越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听起来他对这个妹妹分外关切。
苏小小抱着肚子，语气里也有一丝吃痛：“前几日贪吃，多吃了几块绿豆糕，正巧今天月事来了，有些腹痛不碍事，睡一夜就好了。”
在这个年代，女儿家的月事毕竟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放在嘴上说的事儿，皇后闻言又见司马越在一旁，不便让男儿家多听，于是只得作罢：“那你好好休息，我和越儿先走了，宝珠你多伺候着。”
“是。”
直到脚步声走远了，小小才放下心来。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手心里都是汗，因极度紧张竟真有了一丝腹痛……最近大概真是有些水逆，出门遇马蜂不说，想来个偷梁换柱竟招来了皇后娘娘。倘若刚才没能蒙混过关，或者皇后硬是推门进来，那恐怕现在的自己已经被打入牢房，而琬公主至少禁足三月，后果不堪设想！
苏小小就这样在床上又惊又怕了一刻钟，只听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轻声喊道：“苏姐姐……”
苏小小连忙回头一看，原来是琬公主回来了，她把心放回肚子里正欲数落，却看到这小姑凉原本欢欣的脸上竟无一丝笑意，只蹙着眉，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这是怎么了？”苏小小拉着她的手问道。
“我就说这招不行的！”琬公主垂头丧气地坐下，“庭秋哥哥见着我并无一丝欢喜，他听说你替我呆在这寝殿里冒险，发了好大脾气……”
“你说你这孩子，提我做什么？倒是表明心意啊！”小小都能脑补出陈庭秋黑着脸的样子，别说琬公主毕竟年岁小，就连自个看到他发起脾气也得怂上三分。
“是庭秋哥哥问起你，我只得答了。心意我也表明了……只是……”琬公主又落下了几滴泪，她从怀里掏了帕子拭泪，让人好不心疼，“只是他说……戏子与公主绝无可能，就算有可能，他也毫无此意……苏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吓着他了？”
苏小小看着琬公主一阵心酸，她握了握琬儿的手，强颜笑道：“别这样想，也许是太突然了，毕竟庭秋平时深居简出，与你也没什么交往，没有感情也是自然的，倘若他欢喜着应了，倒也不是你喜欢的陈庭秋了，对吗？”
想来自己喜欢的陈庭秋正是有着自己的风骨，琬公主听了这话，觉得颇有几分道理，立刻止了泪点头。
“所以下次再找机会让你们培养感情不就好了？感情的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苏小小帮琬儿擦了泪，“今日太晚了，你先赶紧睡下，我还得溜出去，等明日咱们再从长计议！”
“不食言？”琬儿一边躺下一边朝苏小小伸出了小拇指。
“决不食言！”
两个小拇指勾在一处。她将琬儿当作妹妹般宠着，琬公主将她当作知心姐姐般敬着。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命运翻云覆雨的手掌有多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