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小，让你受苦了
第二日，小小刚刚起床梳洗，就听见敲门声。她迷迷糊糊推开门一看，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护卫。
“六皇子吩咐，小姐要的货品到了，就让我带小姐去库房取。”说的话倒也斯斯文文。
苏小小回了个礼道：“好，稍等我下，我马上随你出门。”苏小小正欲关门换件衣裳，却见这护卫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珠子都挪不动了的神情。
她一惊连忙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只披了件薄罩衫便来开门，胸前露出一小片春光，腿上的线条在清晨透亮的阳光照耀下若隐若现。她连忙一阵恶寒，伸手拉扯胸前的衣襟狠狠关上门。
都怪自己不谨慎，毕竟是这个时代，穿成这样就给外人开门实是不妥，总以为是楚玉或者庭秋这些相熟之人，心下全然不设防。
再出门时，小小已整整齐齐换上一身淡黄色的齐胸襦裙，头发也细细绾上，插了根珠玉步摇，略施粉黛之后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是眉目如画、顾盼生姿了。
“小姐，这边请。”这护卫还老老实候在门外，见着小小出来，连忙上前带路。
一条路拐了十来回，人迹渐少，苏小小心里慌慌的，好在护卫走在前面，她跟在身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小小定了定心问道：“还有多远？”
“回小姐，就快到了。”护卫带着小小又拐了个弯，果然看到一排房子，墙面有些斑驳，院子里搁着大批砖瓦泥浆，还堆了些药材和皂角。
“这就是了。”护卫推开一处房门，随着吱呀一声，浓重的呛鼻气味扑面而来。苏小小捂住了口鼻，凑上前看这护卫打开的一个麻袋，里面满满的是她要的硫磺和硝石。她放下心，只笑自己多疑，看谁都觉得是坏人似的。
苏小小拿起一块硝石打量着，想到她的改良大计已成功一半，满心欢喜着感谢道：“多谢……”
“小哥”二字还没出口，小小脖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好热啊。小小感到皮肤有些灼热的痛感，耳边是山呼海啸的呼吓声，还有混乱的尖叫和奔跑声。她睁开眼抚着发痛的脖颈，却发现自己变小了，变成了五、六岁的模样，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身体藏在褴褛的衣衫里，面前是一片燃烧的瓦砾，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周围到处都是浓烟和零星的未燃尽的火焰，脚下是混合着血液和黑灰的泥土，不远处就有三具尸体堆叠着，没有一具是全尸，他们的血液潺潺流淌，从分散到汇聚然后一齐流淌到这片土地上，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和尸臭味。身边的人都背着包袱拉扯着孩子，从她身边疾速掠过，只有她站在原地，眼神满是惊恐。
“司马越！陈庭秋！”她喊着，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突然一个男孩子冲过来拉起她的手喊道：“清歌！清歌，我们快跑！他们追来了！”
这个男孩子额角流着血，顺着清秀的脸庞蜿蜒流淌，脚上的鞋都跑丢了，脚背上伤痕累累，衣服上尽是黑灰，可他甚至来不及擦一把脸上的鲜血，只是死死攥着小小的手，拉着她一路狂奔。可我并不是清歌啊，小小虽然奇怪这个男孩认错了人，但因为惊惧，只得被带着跑了起来，紧紧追来一队身穿西域服饰的骑兵，见人就砍，血光四溅，身后又响起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可两个孩子的脚力怎么可能跑得过奔驰的骏马？眼看着骑兵渐渐近了，男孩满头大汗，将小小一把抱起，放进了一处人家的米缸之中。
他握着小小的手，急急道：“清歌，藏在里面不要出来！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我去引开他们！”
小小害怕极了，拽住男孩要抽出的手，急切道：“别去！不要去！”
男孩的眼睛亮亮的，他又握了握小小的手，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容，似乎天地间这些血污从来都不曾沾染他：“不要怕，清歌！要坚强！”男孩说完，转身便大步走远。
小小恍惚间猛然发觉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于是又从米缸里露出头来大喊：“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边向反方向跑一边又回身朝骑兵的方向扔石子，边扔边高声喊道：“鞑子！来追我啊！”
马蹄声越来越近，小小将米缸盖子紧紧盖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突然米缸外似乎有人下了马，脚步声越来越近，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米缸外突然停下了，她感到有人在动米缸的盖子……
“不！不要！！！”
一道白光在一瞬间透了进来，让她无法睁开眼……
“小小！小小！”
一个柔和的男声在轻声喊她，小小倏地睁眼，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紧绷着，还在刚才的极度惊恐里没有出来。
“小小，不要怕！我在这！”
恍然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小小摇了摇头聚焦视线，发现自己安安稳稳躺在自己的房内，眼前是司马越关切的脸庞，他拥着苏小小，像是怕失去一件珍宝，双眉紧蹙。
“怎……怎么回事？”小小感到全身酸痛，尤其是头疼得厉害。刚才那么逼真的一切，都是梦吗？像是亲身经历了一般，但是自己又从未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更没有见过那个男孩子，甚至不清楚他的姓名。自己从未经历的事情，也会变成梦吗？
“守库房的护卫我已拖出去斩了。”司马越语气阴冷，苏小小从未见过这样的司马越。他立刻又放缓了语气道：“幸亏我来得及时，不过还是让你受苦了……”
“他怎么了？我又怎么了？”小小还是不明白，刚刚的大活人怎么这一刻就人头落地了。
司马越沉吟片刻，低声道“他将你打晕，趁库房无人欲行不轨之事，估计看你在宫中只是个戏子无甚地位，软弱可欺。”
“我今日刚刚散朝，闲来无事，想着去库房看看你要的东西，想着或许能遇到你，没想到……万幸我去了！”司马越说着又抱紧了苏小小，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她的头顶贴着他的下巴，发丝轻拂，让司马越感到安心。
苏小小心底轰得一声，连忙上下打量自己，襦裙的系带倒也端端正正系着：“那我……没事吧？”
“你没事，只是系带散了，我帮你整理了下。”司马越轻描淡写道，似乎不想让小小担心。
苏小小舒了一口气，一时间脑海中有些纷乱，梦里的一切和刚刚经历的险境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沉重，只是愣愣的。
“你刚刚做梦了？”司马越用手拭她的额，“一直在惊叫挣扎，是不是吓坏了？”
“是做了个蛮奇怪的梦……“小小的头越发疼了起来，”谢谢六皇子相救，不过现在我想自己静一静。”苏小小挣脱出他的怀抱，转身疲惫地躺下。
“嗯，你好好歇一歇，我让御医一会再送点压惊的汤药来。”司马越给小小掖了掖被角，起身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回头淡淡道：“对了，叫我司马越。”
门吱呀一声被带上了，苏小小又沉沉睡去，这一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