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平淡
岽哥话不多，不过看到他喜欢的景物，会及时叫导游兼司机的ABDUL把车停路边，给他下车拍照。几乎每次她都跟着下车，用手机胡乱地照照。岽哥拍完景物，也会让她摆几个姿势，“喀嚓”几下。
车沿着那条看似唯一的狭小双道高速公路，一直往东南方向飞驰。最初入眼的是成片的仙人掌和绿树草地，展现出一片欣欣昂然的活力。几个小时后，天空忽然飘起小雨，气温也急剧下降。岽哥让她穿上风衣，车里也打开暖气。她一直以为是沙漠气候善变，直到后来飘下冰雨，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开上High Atlas Mountains（阿特拉斯山脉）。
“阿特拉斯山脉是非洲北部国家的主脉，全长约为2，500公里，从西部开始横越摩洛哥，东至突尼斯，最高海拔可达四千多米。如果是二月会看到大量的降雪。现在已经是四月初，沉积在山头的雪大部分已经融化。”ABDUL用流利的中文介绍着。
“原来，冬天已经过了好久。”
想起BJ的那个冬天，她忽然感到伤感，望着窗外稀疏的绿色，不再多话。
“看！山间的红土房！”岽哥指着窗外说，似乎是故意疏散写在她脸上的忧伤。
ABDUL立刻把车停靠路边，同时介绍着：“那是Berber（柏柏尔人）的村庄，有几千年的历史，至今都还保持着原始的文化，传统和信仰。唯一与现代社会交接的，怕是那些屋顶上的卫星接收器，至少能看上电视。”
“嗯。我们去拍几张照片。”岽哥不容分说地拉她下车。
山巅的风总是带着特有的清新，深深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似乎可以把心重新洗涤，疏散莫名的压抑。加上入眼的画面又是那么地恬静和谐：黄土沙砾间顽强地长出一撮撮绿色的植物，还有羊群在啃食。她解下长纱巾，高举在头顶，让整个画面飘飞出美丽……回眸那刻，拿着相机的岽哥，早已经把她定格在焦点处。
“我要跳起来——”
她朝他大喊，同时疯狂地跳离地面，动感的瞬间被“咔嚓”捕捉成相——那伸展的双臂拉着飞舞的丝巾，弯曲的双腿展现出流畅的线条，充满活力而且笑得自然！
越过高山，落回平地，他们继续往一个叫Ouarzazate的小镇方向驶去。一路上，ABDUL得意地给他们讲述小镇的特色：有非洲好莱坞之称，原因是很多国际大片都在那里拍摄，比如1962年拍摄的阿里巴巴，还有她喜欢的木乃伊（1999）和角斗士（2000），当然还有很多片名她不是很留意，听过也就忘了。倒是那个高建在土坡上、千年遗留下来的村庄——电影拍摄地——吸引她的眼球。当地的村民已经搬到河对岸，整个城堡似的村庄如今就只做旅游参观地。
和岽哥一步一步沿着黄土阶梯，穿梭在千年的红泥墙间，边走边拍摄景物，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心情——简单而平静。有时候岽哥会伸手拉她一把，而后牵着走过一段很短的路程；有时候会给她递水，看着她喝下去；有时候会提醒她，要不要吃他从纽约带来的能量块；还有的时候，会偷偷捕捉她凝神远眺的神情……
那晚的酒店很美，晚餐也很丰富，她居然吃到披萨饼和鸡肉卷。他们的房间在楼顶，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露天阳台，可以看到远处环着小镇的阿特拉斯山脉，海拔高的地方还隐现积雪。她陪着他一直坐到深夜，一起欣赏拍下的照片。此时她才发现，他拍她的身影并不比风景少，似乎成了他的专业模特。
“选些喜欢的，传到你自己的手机。”他把相机递到她手上。
“微单的效果确实比手机的效果好。”她不客气地挑选着。
有几张照片，他似乎是故意捕捉她作怪的模样，照得特别的丑陋。她孩子气地埋怨几句：比如摄影的技术不到位，不懂选取角度等等。这时，岽哥会凑过头，盯着相片认真地分析。
“你知不知道，模特每天都会盯着镜子做各种姿势，找到自己最美的角度。”他辩解着。
“拜托，摄影师也有责任吧？我又看不见相机里的模样。”
“得把你送去韩国，来个360度无死角的整形。”他笑得有点邪气。
“姐有那么的拿不出手？”她仰起头，盯着他。
四目交错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脸相隔不到一寸，他的体温有些逼人的灼热。那股天然的渴望再次如脱缰的野马，在体内疯窜。她的心如触电般地抖动着，脸颊早已火热。几乎在同时，他们都移开自己的目光，假装盯着相机里的照片。可楼台上的空气还是变了，变得不再顺畅，让彼此的呼吸都有些沉重。
“早点睡吧，明天再看。”
他及时拿过相机，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呵，你——睡得着吗？”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讽刺。
“数数羊，就可以。”说时，他已经闪身消失在门后。
无论夜间是如何的寂寞，次日的朝阳一样东升，他们又飞驰在旅途上。也许一路都是黄石峡谷，她开始有些视觉疲劳，一直斜靠在车后闭目养神。岽哥要求停车照相，好几次她都推脱着，懒得下车，只是远远地隔着车窗玻璃，望望景色，望望他的背影。
后来，ABDUL开离公路，进入一个没有泊油路的沙石区。两侧都是高矗的岩石，风化成各种菱菱角角，加上天然的红黄色泽，别有一番震撼。兴趣回归，她跟着岽哥随拍几张。车子继续在不成形的小石头路上慢慢地行驶，荒原几里不见人影，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忽然看到远处有两个身影，从路旁高坡的岩石上慢慢走下来，并朝他们车前方的小石路走去。她正好奇，心想这没村没店的，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更惊讶的是，当那两个身影接近石路的时候，正好拦上他们的车。原来是两个戴头巾的女孩，不过七八岁。五官端正，脸型尖瘦，鼻梁高突，大眼和细唇，有种传统的美。只是这些天生的美，被满脸的污泥和脏乱的粗布衣服掩盖着。
ABDUL摇下车窗玻璃，用当地语言和她们说了几句，然后转头望着岽哥说：“她们住这附近，看到我们的车，故意走下来想要点小礼物。”
“礼物？我没有准备呀。”她望着ABDUL答。
“我还有些纽约带过来的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