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人生死
天气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又变得更加寒冷起来,不似别处对于温暖的感知,山上的寒意总是来得要比下面的更早一些,而寒冷也似乎一直都是,被冰雪覆盖的峰顶上的代名词。
淩镜月最近终日都在昏沉的睡梦,和异样沉静的清醒中往来交替着,不知道是不是新吃的药起了作用,心口的伤出血慢了很多,睡梦中也不总是被梦魇覆体一般。
在醒来时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梦中的景象便好像被风给吹散了一样,于是即便在清醒之后,也有一种很轻很静的感觉,那是一种从心底某处油然而生的预感,就如同过往许多年间每每凝视着连焱火山时,在淩镜月心底的一份等待,而唯一不同的是,一切终于近了。
淩镜月知道那些话并非虚言,当她不久前在山洞里见到那个自称是曾效力于淼川的女人,听到那所谓的重名危机的言语时,淩镜月早已经知道,只不过比起将面对危机时的惊惶,或许她一直在等着的,也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昔日灼热熔岩喷涌而出的山口,如今吞噬了过往的连焱犹在眼前。淩镜月从石床上醒来,缓缓走到了山壁的洞口前,望向屹立在面前的连焱火山,似乎方才还在梦中出现。
就在这片刻的懵然中,淩镜月身后连接两边洞口的石门翻转了过来,端着药碗的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该吃药了,其实你的身体总这么吹风真的不太好,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淩镜月没有说话,半晌才从连焱火山的轮廓上收回了视线,回过头来看向站在身后的人,对于这个自称是安方的采药人,淩镜月几乎是一无所知,却也没有要探究的意思。
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或者多了一份意外,仅此而已。
淩镜月随手接过这人递过来的药碗,在还未入口刚嗅到药液的味道时,拿碗的手不由顿了一下,最终却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这让身旁一直拿眼注视着的人,总算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安方接过那只空了的碗,抬手便要去检查淩镜月的伤,被她反手给打开了,安方倒是顺势握了握淩镜月的手腕,试探了一下她的脉象,“讳疾忌医可不好,我总算是个大夫,不看伤看看脉总行吧。”
安方能够发挥自己的医术,也仅仅是在淩镜月终于不耐烦的短短时间里,说实话,重名的主人从一开始就那么轻易地喝下他给的药,哪怕是这一点,安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不过倒是也正和心意,省得他多费一番功夫了。
在又一次匆匆摸过淩镜月的脉象之后,安方的脸色看起来也并不好,他张口本欲说什么,话到嘴边,在瞥见那人一副冷淡面孔上毫无所动的表情时,不由眯起眼睛又沉默了起来。
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完全不在意自己生死的人,尤其是像重名之主这样的存在。
安方短暂的分神时,就听到一直阴沉无语的淩镜月突然开口对自己说话,“你要找的雪月草,找到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这味药材虽只长在靠近连焱的封顶雪山一侧的冰雪之上,却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就跟从冰层里飞出来的蝴蝶一样,可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首先得有足够的耐心才行,不急。”
淩镜月对于在医者口中,似乎颇为珍贵的药草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转而淡淡对说是为此来冒险的人说道,“救人的人,应该知道惜命,早点离开吧,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里都不是你待的地方。”
安方沉默了一下,并没有接这话,只是看了淩镜月一眼,然后自顾拿着空荡荡的药碗,准备原路离开了,就在他打开石门跨入通道中不久,一个这几日来几乎如影随形出现在周围的面孔,又突然放大在了面前。
或者说那并不能被形容为怎样的一副面孔,因为那面巾下遮住的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他还没有看到过。
安方直觉这人对自己是充满敌意的,而且随着自己又一次和淩镜月的接近,这种戒备的敌意也越发明显了。
就在面纱包裹下露出的一双眼睛从安方手上的药碗滑过时,那眼底闪过一道杀意,下一秒,安方只觉得一阵窒息般的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就被一只手从山中的暗道给摔到了下面的地上。
安方趴着好一会儿动弹不得,再拧着眉抬起头来,自己还正被居高临下的一个目光给紧盯着,“你给她喝的是什么?”
“药啊,还能是什么,我是大夫!”
淩日此时掩在其后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来,不过狰狞的眉眼间杀意却若隐若现,“药里有什么?你是谁,我知道。”
“知道又能怎样?”安方拍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神情一时有些轻蔑,“一个将死之人,什么药用在她的身上还不都是一样吗,若是只想让她死,我根本就不需要动手,只等着就是了。”
“那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不单单只想让淩镜月去死……”
淩日并不怀疑安方此时所说过的话,当年的自己或许还不知道那时的淩镜月身体有多糟糕,但如今她怎会不知道,但淩日不知道的是如何才能救她。
“你是医仙的传人,你有办法救她?”淩日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怎样可笑的问题,不过凭她对于安方多年的认知,她并不觉得这种可能就一定不会在安方身上出现。
而此时听到这话的人,却是一度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救她!?你不觉得我应该想看她死在我的手上吗?”
淩日神情严肃,一时没有说话,不仅是因为来自于安方刚才的回答,还是因为另一个烦人的身影晃晃荡荡就出现在了周围,她也懒得在眼下这种没结果的问题上僵持下去,既然还打算先留着安方的性命,淩日这时便转身离开了。
在淩日走后不久,莫小爱后脚就从强势围观中探出头来,安方这时也看见了她,脚下顿了顿,然后竟带着一抹笑容朝莫小爱站着的地方走了过来。
“有事?”莫小爱满脑子疑惑,现在的安方应该和自己不算认识吧?
“有缘再见,在下还没谢过姑娘那日的仗义援手。”
“嗯……其实你根本没打算让人救的,就不用谢了,怪不好意思的。我就是路过,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莫小爱客气了两句,对于这个上前来搭话的安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她转身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又说了一句,“我虽然多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淩镜月你还是不要接近她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