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94.独处(一)
这洞简直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庇护所,除了这几张毛皮外,洞里还有些简单的生活用具,大概是山里猎人的临时居所,奇才找了两只破碗出来,倒上水,晾得稍稍能入口,扶起青青的头,将水灌进肚里去,连灌了几碗方才作罢。
旁边有一只野鸡,褪毛褪到了一半,想是那猎人正要做饭,奇才将鸡毛褪净,拿剑切成几块,扔进瓦罐里煮了起来,心想着若是那人回来,便请他收留一时再做打算。
等了半天并无人来,奇才扎了个火把出去,在洞口四处搜寻,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他又向远处走了走,直走到一条小溪边。奇才蹲下来洗了把脸,却见溪边滩地上有几株草,宽大的叶子颇似车前草,他心中一喜,忙举火把仔细辨认,果然是车前草!
奇才记得以前村里的狗娃发烧,他爹没钱抓药,便采了些车前草,煮了汤喝,没多久便退了烧,现在何青青病着,奇才正一筹莫展,想不出办法,只好拿这草试试看。
他采了几株车前草,又沿河去寻,寻了一大堆,用衣服兜了,正要转身离开,却见那边地上有个黑乎乎的身影,貌似有人躺着。奇才走过去一看,见一个人趴在地上,头扎在溪边的泥土里,身上满是血迹,再一探,鼻息全无,显见得是死了。
他心中一惊,难道这就是那个猎人?却怎么死在这里?再看那人身上,一副短打扮,手边有刀,倒像是个武林中人,难道他是出洞来砍柴,被什么野兽袭击致死?将他身子翻过来一看,胸前血迹更多,扒开衣服,胸口一个长长的伤口,却是被刀砍的。
前面几步远又有一具尸体,却是伤在背后,奇才急忙站起身来,飞跑回山洞,见何青青依然躺在那儿,才放下心来。
看这光景,周围定是有人出没,会不会是史客郎?奇才心头砰砰乱跳,只想带着何青青赶快离开,可是她正病着,若是出去受了冷风,怕是命也要送了,想来想去,只能将心一横,“他娘的不管谁来,大不了跟他拼了,老子是死也不动了!”
奇才拿了个破瓦罐,出去打了罐水,将车前草丢在里面,煮了满满的一罐汤,用碗晾了,一点点喂给何青青喝。她睡得极不安分,神志已有些不清,身体发着抖,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
奇才忙碌了半夜,分几次将一大罐汤全喂了下去,大半夜过去,奇才自创安神退热汤生了效,何青青逐渐安定了下来,身上不断地出着汗,她的脸上全是汗水,头发黏答答地贴在额头,不一时衣服也湿透了,身上渐渐由热得滚烫变成了湿热。
奇才又拾了些柴,添了把火,听见何青青的鼻息渐渐平缓,睡得愈发安稳,只是身子还蜷着,像是怕冷的样子,也难怪,身上的衣服都湿得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能不冷吗?若是把那衣服烘干便舒服了,可自己又不能替她脱衣服......
不能脱她,还不能脱自己吗?奇才除下自己破烂的外衣,披在青青身上。忽地身上落下一片衣襟,却是方树之的临终手书,奇才拿着那衣襟思量半晌,若是拿给青青看,她必然睹字思人,悲痛万分,于身体恢复不利,而且自己刚刚救了人家,就拿着婚约给人看,岂不成了挟恩望报的小人?想到这儿,奇才决定日后再说,先将那衣襟别在腰里。
如今他除了条破裤子,简直是衣不蔽体了,唉,这个猎人怎么就不多打些毛皮来,就这么两张貂皮,能盖得住吗?看着何青青缩着身子,奇才别无他法,只好出了洞,多抱了些落叶回来,在火旁烘烤干了,全堆在她的身上。
奇才胡乱吃了些鸡肉,坐在青青身边,调息半晌,觉得自己内伤虽说不轻,却也没有多重,史客郎的手掌并没有按实,只是掌风扫到胸口,再过两天也就无事了,不过短期内不能再动武了。
奇才心里放松了些,慢慢地倦意上来,实在支撑不住,便侧身躺在何青青的身边,她身上湿漉漉的,腾腾地冒着热气,奇才有些心神不定,便用胳膊支起头来看她。她睡得极深,脸色潮红,长长的睫毛偶尔抖上一抖。
她有挺直而精致的鼻子,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嘴巴略略张开,露出一点点洁白的贝齿,奇才的心一下子乱了,脑袋里出现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霍地发现,自己的手已抚到她的脸上,而自己的脸离她的脸只有两寸,奇才像被火烫了一样缩回手来,嘴里念道:“王奇才啊王奇才,如你趁人之危,做出些肮脏龌龊事来,那和史客郎还有什么分别!”
他用力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翻身坐起,向旁边挪挪,仰面躺下,闻着身边似有似无的幽香,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睁眼时不知身在何处。正发着蒙,忽听有人轻声道:“你醒啦!”
奇才转过头去,何青青正看着他,满脸的病容。“还烧不烧?”奇才说着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额头,何青青却向后一缩身,说道:“我没事了,你的伤可好?”
奇才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慢慢垂落在地,脑袋渐趋清明,腰一用力,纵身跃起,叫道:“我好着呢!你看,哎哟……”他的肩膀一阵疼痛,伤口又渗出血来。何青青道:“你慢着点,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的语气里带着嗔怪,奇才听了心里却甜丝丝的。
他盛了满满一大碗鸡汤,低着头递给她,那鸡肉在火上焖了半夜,早烂熟了,散发着诱人的浓香,何青青坐起身,用手细细摘下头上的落叶,又拂了拂身上,忽地用两根手指拈起奇才的破衣服,那上面全是血迹,已破碎成一条条,都是史客郎一刀刀划出来的。奇才的身上也满是伤痕,纵横交叉着,看着触目惊心,尤其是肩膀上,伤口很深,凝着长长的血痂。
她的目光从衣服上抬起,眼中已是满含泪水,哽咽道:“奇才,苦了你了!”
奇才摇手道:“不碍事,你快喝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