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景月（2）

往事在景月脑海浮现，走马灯似的一幕接一幕闪过，最后如陈旧的墙皮层层剥落。

景月的笑染上自嘲的意味，随即收敛心神换上一顶新的帷帽，眼角瞥见队伍中的一名中年人——正是风傲林的父亲风渊。

风渊四十来岁，身形高大，硬朗的脸上表情不多，却透着一股亲切感。

不过此时景月眼中的风渊，只剩愁容满面。

显然风傲林的小声嘀咕被他听到了。

风傲林也看到了风渊的表情，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埋怨入了老爹耳中，急忙跑过去，一脸乖巧地说：“我会好好修炼，回到客栈就练。”

每次说到修炼这事，风傲林都会老实认错，豪气万丈许下承诺，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风渊还没出口的教训被风傲林的保证堵了回去，化作一声长叹：叹风傲林的玩心太大，叹自己心不够狠。

“傲林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魂师呢？”风渊叹息着，视线扫过景月，不禁流露出些许惋惜。

风渊不曾告诉景月，自己留下她，除了看重她的能力，还希望作为同龄人的她，能刺激一下风傲林，激起风傲林的斗志，但风傲林的斗志根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还真是无忧无虑，这种无忧无虑的时间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就好了。”景月看着笑容灿烂的风傲林，脸上不可遏制地显出怀念。

而那怀念之后的悲恨景月无处诉说，唯有独自品尝。

羽风的人只取了雪狮的兽核，将其放在一只辉晶石制成的盒子中，以减缓兽核蕴含的能量散失的速度，雪狮的身体则被他们用捕兽网捆绑起来放在一个木筏上。

休息片刻继续赶路，路上碰到的人增多，不少一脸艳羡地看着羽风猎捕到的雪狮，有些还生了抢夺心思，但在看到领头人是风渊时，立刻笑脸寒暄。

风渊似乎完全不知道那些人先前存了什么念头，露出爽朗的笑容，客气回应。

每每发生此景，景月都能看到风傲林背着风渊翻一个鄙夷的白眼。

风傲林活泼天真，热心富有同情，虽然面对敌人她不会心慈手软，但情绪太容易上脸，别人一看就能将她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景月时不时就在想，风傲林养成这般纯粹的个性，是不是与风傲林敏锐到让自己都愕然的直觉有关。

风傲林的直觉似乎是天生的，无论是判断来人的善恶，还是找出潜伏的偷袭者，亦或是迷惘时寻到一条出路，风傲林从未失手。

今天自己在风傲林之前觉察到雪狮的存在，一是自己对危险的感知程度在风傲林之上，二是自己距离雪狮较近。

就算没有自己，一旦这只雪狮有所异动，定然会成为羽风的囊中之物。

一时间，数不清的念头涌入景月脑海，直到双眼被阳光刺痛才回过神来。

出口就在前方，踏出云之森林的刹那便踏上璃国国土。

一片约莫三丈宽的草地，连接着云之森林和月升城。

月升城是距离云之森林最近的城市，随着前往云之森林寻宝的人增多，这座边陲小城就成了补给和交易的绝佳场所，如今已是璃国的经济重镇。

各色不同寻常装扮的人穿梭在月升城大街小巷、城内城外，景月戴着帷帽并不会引起额外的目光，倒是羽风拖着的雪狮，一路上不知受到多少注视。

羽风的人聚在一起听风渊安排，随后风傲林蹦蹦跳跳到景月身旁，道：“我和爹去卖雪狮，明天辰时出发回洛城。”

除了任务，景月鲜少和羽风的人一起行动，所以风傲林交代了一下明天的安排就没多说其他。

知道景月喜欢独来独往，羽风诸位也不来打扰她，一部分人拖着雪狮随风渊去觅宝交易楼，一部分人直接去客栈。

觅宝楼创立的时间不可考，原本是漓水城一家只做拍卖生意的店，一年前换老板后开始全国发展，除了继续经营拍卖行当，还增加了小额交易。

因为价格公道，分号遍布全国各大城市，逐渐成了售卖奇珍异宝的首先选择。

月升城景月并不陌生，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在城中闲庭信步，耳畔回荡着各种叫卖声，鼻腔萦绕着美酒佳肴的气息。

鲜活且热闹。

不多时，一棵十几人才能合抱的榕树出现在景月面前。

榕树高大，枝干层层叠叠，努力向四面八方伸展，撑开一片巨大的阴影，像一把牢不可破的伞庇护着枝叶下的一切，阳光、雨点、飞雪，通通无法侵入。

榕树一角围坐着五六名老人，聊着家长里短。

大榕树不远处就是整条街道的尽头，伫立着一间门庭清冷的二层商铺，店铺匾额上书“听风楼”。

听风楼现世两年，以售卖各种消息为主业，之所以能光明正大存在，只因听风楼不做挖人私隐，替人寻仇之事。

许是为了赚点补贴，听风楼也会替有需要的雇主发布悬赏令，价格根据张贴位置不同有高有低，客人如果有要求，还可以作为交易的见证人——为了避免利益相关不会收费。

两块巨大的告示牌围着听风楼大门，上面稀稀拉拉贴着几张悬赏令，想要去听风楼，只能从靠近内城墙的一端进入。

景月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告示牌上字体最大的悬赏令吸引，眉宇间染上几分担忧。

驻足片刻，景月才走进听风楼。

进到听风楼内，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块告示牌，只是比外面那块小了许多，上面的悬赏令倒是多了几张。

见有客人上门，坐在门旁休息的侍者立刻起身迎接，领着景月进了门口左侧的一个隔间。

这是听风楼的规矩，避免客人的需求被其他人听到。

放下门帘，侍者低声询问：“客官有何吩咐。”

景月从怀中掏出一枚圆形晶币递给侍者，晶币上刻有“听风”二字。

那侍者看到晶币的颜色，瞳孔剧烈震动。

他来听风楼才一个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橙色晶币。

咽了口唾沫，侍者拿出一块雪白的丝绸小心翼翼接过晶币，哆嗦着反复确认晶币的颜色。

圆形晶币表明客人是向听风楼买消息，橙色意味着这个消息花费了至少百两黄金！

在月升城，不算意外情况，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所需也就三十两银子上下，百两黄金就是千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生活三十多年！

“客人请随我来。”侍者很快镇定下来，领着景月去到后院，从后院上到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