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怎么会对这种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越高越雄伟，越是覆满白雪的峰。就越让男人向往，想要征服，不是吗？
微微一笑。
秦淮目光转移，落在书桌上的小木匣上，修长手指轻轻一弹，匣盖打开，里面躺着三柄寒光可鉴的篆刻刀。
秦淮非常吃惊。
刀是好刀！
寒冷如冰！
锋利无比！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三柄篆刻刀，让秦淮的核雕微雕技术如虎添翼。
“先试试这工具到底有多好。”
秦淮执刀凝神，捉起一枚核料，稍稍在核桃上一划。
用力轻盈，而刻刀所及之处，仿佛是坚冰遇到了沸腾岩浆，仿佛是体弱少女遇到了暴徒，本来坚固难缠的核桃，瞬间消解，核桃粉末滑落而下。
手底下，再没有遇到阻碍。
秦淮兴致大起，这篆刻刀，竟然能够完美的将心中所想，反应到方寸的核桃上！
不一会儿，一盏小船初具雏形。每一根线条，无不依桃核纹路而来。
‘道法自然。’
这正是核雕师们所追求的理念！
“善！这样的话，每个月雕刻一件作品，供养我埋头苦学苦练，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从赵伦那里赚十万，应该也是轻轻松松。”
秦淮起身。
在屋内踱步了一会，又坐下来继续雕刻，直到夜深人静，才倒头睡觉。
……
第二天，秦淮早起洗漱，读了一个多小时的书，练习了一个多小时的刀工，便背着包出门了。
上午九点。
魏老板的店铺内。
赵伦则是等得焦躁不安，时而起身，时而坐下，时而喝茶，时而翘起腿来锤。
‘架子真大，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还没出现！！’
赵纶语气里充斥着不满，走来走去，从摊上抓起几枚核料，在手里咔擦咔擦捏着。
核料在哀嚎。
赵伦愈加用力……
魏老板：“……”
秦淮小哥是真不把人当回事啊，早知道偷偷跟小哥透露一下赵伦的身份了。
忽然。
玻璃门出现了一片阴影。
丝丝缕缕的木料香味和墨香飘了进来。
魏老板抬头。
赵伦猛然坐起来，情不自禁诘责苛问：“怎么回事？不知道早点来？”
秦淮瞥了赵伦一眼，没有半点愧疚情绪：“约定时间是九点。你提前我不管，我反正守时守信。”
赵伦：“怎么说也该早点。”
秦淮摆手，将包放在玻璃柜面上，拉开拉链，随手从兜里拿出一个普通核料，这枚核料都没有精心挑选，只是出门的时候，随便捞了五六个。
将核料放在桌上，秦淮又从包中取出小木匣，打开，店铺内的灯光射在刀刃上，反射出几束带着锋锐的白光。
“啊？只有这么点工具？”
赵纶心里那点希望的火焰，就像被三柄小刀剔掉了的灯芯一样，迅速黯淡下来。
才三把篆刻刀？汝莫非在逗我玩耶？
常言道：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一位上得了台盘的核雕师，最起码要有一套完完备的工具。平刀，半圆刀，角刀，修光刀，掏肉刀，特小刀……
往往二、三十柄篆刻刀放在一旁，分门别类，随取随用，运刀如指，带给观看者享受与美感，才算专业！
没有足够细分的工具，意味着水平不高，题材不广，甚至连细节都不会打磨。
甚至从工具的多寡，就能断定一位核雕师的水平究竟如何！
当秦淮掏出少得可怜的三柄篆刻刀时……
魏老板立刻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把握确定——秦淮是个萌新，昨天牛气烘烘多半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见钱眼开……
但是赵伦的钱你也想骗？
哥们你连招摇撞骗都不够专业啊……
专业骗子好歹会看人下菜，先摸清对方的底细背景……
你就临时起意想骗一叠钱？
要倒霉栽运啊！小伙子！
魏老板一脸严肃看着秦淮，赵纶的额角上则是慢慢凸起青筋……
不是昨天说得信誓旦旦，牛皮吹得震天响，原来是来消遣他的？
赵纶一颗心沉入谷底，对他而言，钱真的是小事，让老爷子开心是大事。
前面已经被几个所谓的名师骗了几次，千辛万苦浪费了几个月时间……
数个月累积起来的火气处在爆炸的边缘。
现在又又又又被消遣了一次！
赵纶的眼神投向秦淮，好似夹杂着寒风。下一刻，他双手钳住秦淮的衣领，要将秦淮抓起来。
“刀很锋利。”
秦淮手指转动手中的篆刻刀，作势要切赵伦的手腕筋脉。
寒光凛凛然。
感受到秦淮平静眼神中蕴含的果决，赵纶脊背一颤，缩回了手。
秦淮拂了拂领口：“你看你又急。年轻人毛毛躁躁，难道一点耐心都没有吗？”
说话间。
秦淮扯开一张高椅，坐在了玻璃柜上，一边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核料，轻轻吹了一口气。
核雕艺术，须在方寸间跳舞，每一根线条的启承转合，都存在细微差距。而这细微的差距，如果出错，那将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致使多日的苦劳功亏一篑。
为了更加精准，往往需要更多的雕刻刀，来解决核雕过程中会遇到的各种麻烦。
一般名师，确实会有三十来柄篆刻刀，三十柄刀各司其职，随取随用，运刀如指，能大大的减少犯错率。
这就好比用不同的机床生产来精密零件。需要不同标准的零件，就采用不同的机床。
需要什么样的线条或者技法，就采用符合要求的篆刻刀。
但凡事总有例外，真正将技艺掌握到了一定境界的核雕宗师，只需一柄万用刀即可。
缘何？技近于道，而大道至简。
不过呢达到这类雕刻境界的核雕师凤毛麟角。
同样的，在书法史上，能用破旧扫帚写出好字的书法家也寥寥无几。
然而很不凑巧，秦淮就是这凤毛麟角中的寥寥无几。
“认真看。”
嗽了一下嗓子，秦淮将一柄平刀四平八稳的捏在修长的指间。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冷不丁去抽秦淮手中的刀，绝对是抽不动半分的。
因为抓得太稳，太紧，力甚至已经流淌到了刀尖。
这一点，能从侧面体现核雕师的功力深厚与否。
当然。
外行难以看清其中门道，甚至只觉得秦淮毫不着力，只是轻轻捏住刀柄一样。
这便是举重若轻的境界了。
力在绝妙处，而不流于表面。
利刃在核料中雕刻的声音响起。
第一刀落下……
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运刀如指的技术。
赵纶微微皱起眉头。
在他拜访的一群名师中，哪个不是在雕刻前庄重的摆好篆刻刀，甚至沐浴焚香？
他们心态虔诚，在焚香准备的同时，也让自身心无旁骛，灵魂宁静下来，完全就是把核雕，当成了一种不可亵渎的典礼。
反观秦淮……一举一动充满了蹩脚业余的既视感。
“我怎么会对这种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赵纶深深吐了一口气，心里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