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就算是金主，也要听我的！
赵伦目光放出来，落在秦淮五官间。
此刻的秦淮，眼眸湛然，炯炯有神，颇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范。
“【万寿】核雕这个想法，没有多少艺术性？”
秦淮双眸愈加湛然，解释得不紧不慢：“对。核雕这种在小小果核上创作的雕刻艺术，其体量只在方寸间。之所以艺冠众工，一方面因核桃‘小巧’，另一方面也因桃核纹理‘任性’，难于把控。”
“我华夏的艺术，一向不去驯服这种任性，而是讲究自然而然，顺势而为。一雕一刻，都要凭借核桃的脊纹走势进行设计。”
“如果你要强行雕刻【万寿】这种不符合我艺术理念的作品，恕我不想动刀。”
魏老板眼里的光芒一凛，上身微倾，神态多了几分认真。
秦淮说得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关键且更有趣的是——他居然直言不讳，和赵伦这个金主公然对抗。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吃吃吃吃吃瓜！
须知。
像这样有自己坚守的雕刻师很是少见……
世事茫茫难自料！谁不是为了碎银几两，放弃掉自己的艺术追求和艺术标准，跟着金主的安排走呢？
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金主审美再差，只要金主出钱，也哼哧哼哧、屁颠屁颠去完成。
敢对金主说不的人，都是神人。
赵伦表情木在原地：“……”
“我不想改我的设想。我那个想法简直天才，【万寿】核雕，寓意极佳。”
秦淮则是神情坚定摇头：“错了错了。道法自然，顺势而为。这是中华文化中，一等一重要的理念。不能将就。”
“譬如大名鼎鼎的【翠玉白菜】玉雕……该玉料开解出来后白绿相杂，水种不纯净，品相下等，一度被宫廷玉雕师当做废料。但偏偏是这块下等废料，却与一位匠心独具的宫廷玉雕师邂逅了……这一位佚名玉雕师看到废料时，忽然升起了天马行空的想象……”
“将玉料上端的绿玉顺势而为的雕刻成了白菜的绿叶，玉料下端的白玉雕刻成白菜的根部。而绿叶位置的两团杂色玉，则被玉雕师雕成了惟妙惟肖的蝈蝈。原本的废料被这巧妙的艺术构思一加工，竟然转眼间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巧雕，艺术价值水涨船高，甚至成为无价之宝。”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艺术品最重要的是道法自然，顺势而为，以营造出巧夺天工，与天地暗合的美！”
魏老板在一旁默默吃瓜。
对秦淮的话，他深以为然，有审美！有想法！但类似于【翠玉白菜】这样的巧妙构思，秦淮真的能做到吗？
还是说单纯只是在自吹自擂，夸夸其谈？
魏老板竖起耳朵，眼神盯着秦淮和赵伦。
赵伦：“……”
不是，我只是要个【万寿】核雕庆祝爷爷生辰而已，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翠玉白菜】玉雕，他倒是知道，台北故宫博物馆收藏历朝历代的精美玉器逾一万两千件，从唐宋到明清……
它们都是不同时代的瑰宝，不同时代的艺术巅峰。
然而在众多的珍贵文物中，这件翡翠白菜，却依旧脱颖而出，位列第一。可见无论是这构思，还是艺术价值，都堪称巧妙。
但不是谁都能有这类巧思啊。
起码他赵伦是没听过几次这样的巧思。
赵伦眉头不经意皱了起来：“那……大佬你有什么想法，我听听你的想法！”
如果想法好，寓意好，他可以采纳。
若是不怎么样，他就继续要求【万寿】核雕。
秦淮转动小小的核料，指腹轻轻摩挲起伏皱缩似人脑的纹路。
“体型比一般的核料要大，壁厚仁小，直接能沉入水底吧？不错不错！不仅如此，上面的纹理清晰，走势优美，价值十几万吧？”
精挑细选出来的核料，一般价值极贵，甚至有的二十万，五十万。
不得不说，有钱人是真舍得炒！
赵伦点头：“是的！放在水里，直接沉入水底，大师你摸一下就知道吗？”
秦淮一脸淡定摆摆手：“基本功而已，这就是最适合雕刻的核料。核雕师快乐籽。”
秦淮眼底深处浮现出笑意，一枚好的核雕师拿在手中，就像摸到了一座常年积雪的神山。
“不过，好物也要好雕工，一位好的核雕师，能赋予原料数倍的艺术价值。”
赵伦：“这我知道，不过大佬你想怎么构思？”
秦淮蓦然凝神，指腹依旧在核料的脊纹上摸索。
眼前核料的皮质细腻，脊纹发育饱满，首尾相衔，自带一种嶙峋错落的气势，属于极难构思，又不好下刀的那一款料。
魏老板也在观看，看了几眼，他突然开口：“这不太适合雕刻吧？要不直接不雕了，拿来当手疗物件？”
所谓手疗，就是利用核桃的尖刺、凸起和棱角，采取揉、搓、压、扎、捏、蹭、滚等技法运动双手，压扎掌上穴位，刺激手上反应区，从而达到舒脉通络、活血化淤、强身健体、祛病延年的效果。
盖章狂魔乾隆曾经有烂诗曰：“掌上旋日月，时光欲倒流。周身气血涌，何年是白头？”
说的就是核桃的延年益寿功能。
但那与核雕有不小差别！
赵伦立刻摇头否决：“不行的，手把件我家老爷子收藏了很多，极品的麒麟头都有两对，我再送这类玩意，无异于画蛇添足。”
“他更喜欢核雕艺术，只有上等的艺术雕工，才能让他会心一笑。”
秦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给你设计了一个创意。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
秦淮便掀开木盒，三柄刀依次排开。
随后。
扯来一张纯色白纸铺在玻璃柜面上……
“啪——”
前方一盏小台灯亮起，光源充足。
“我就直接雕刻了。”
赵伦惊得通身寒毛竖起：“不可，这可是我千幸万苦找来的极品，就这样直接雕刻吗？不画草稿吗？不用其他核桃练手吗？”
赵伦甩出了三个连环问题。
在一旁现场吃瓜的魏老板心脏也随之一紧：“不是，秦淮小哥，直接就上手雕？万一有一点小小的失手，毁掉的可是十几万的核料啊。”
秦淮顿了顿，心想这两人废话真多：“……听说过胸有成竹的故事吗？”
“另外，保持安静。”
说完。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雕刻刀，寒光掠向核料……
赵伦立刻张嘴想要阻止，却怕吓得秦淮一哆嗦，只好在一旁紧张。
魏老板则是目瞪口呆。
不是你玩真的？
真的直接上手雕刻啊？
自信得过分了啊。
两人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淮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