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正义黎明

我不会允许。我发誓。为了杰森。

“很明显，大部分哥谭人站在我们这边，”杰森靠在蝙蝠电脑桌边上说。他总回想起德朗西汉堡店里那一幕，他在众神面前不堪一击，犯罪巷的住民却轻而易举地赶走了正义联盟的英雄。他们比他勇敢，“变成小丑是一件没有前途的事。”

布鲁斯坐在蝙蝠电脑主屏幕前，夜翼、罗宾和神谕都在。一个家族，在蝙蝠洞里集合，在哥谭因为小丑病毒而被联邦政府封锁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离开哥谭诸岛。

居住在上州哥谭，远离城区的人们则早跑到世界另一个角落，从史塔格到凯恩家族。除了布鲁斯。

“小丑说有，”迪克摇头，“感染小丑病毒之后不会被感染者攻击。”

“不，完全没有，”杰森托着下巴说。他看起来非常年轻，除了恐惧毒素留下的阴影，“这……不是一个私人的结论。”

“你的计划，杰森？”布鲁斯转过椅子，面对杰森问到。他的杰森分析正确，正义在他们这边。接下来就是如何牢牢握住它。

“绝密者由我指挥，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已经成为了整个公园区的秩序。甚至延伸到萨默塞特区的西南，”杰森选择了蝙蝠电脑里的哥谭地图全息投影到地面，蓝光充满了整个空间，“我们会接受恐惧毒素。但问题是-”

“你们的人数太少了，”提姆直接踩到蓝色全息投影里说，黑门监狱岛跟他的靴子一样大。注意点非常奇特。

“对。旧哥谭，萨默塞特里尤其是小店主里会有更多我们的盟友。离北哥谭最近的伯恩利岛里则会有想要投入小丑的人，他们对哥谭没有忠诚，”杰森边解释边走过地面上泛蓝光的哥谭市不同区域。他不知道布鲁斯心里有多骄傲，毕竟蝙蝠侠一直面无表情。杰森继续道，“我们要在网上说，控制小丑病毒已经有希望了，因为我们已经拥有了预防药剂。神谕，你现在就这么做。”

“好的男孩们，”芭芭拉坐在轮椅上直接用手提电脑开始输入。

“至于哥谭新闻，则告诉他们情况很严重，非常困难，”杰森把手换到交叠在战甲前，耸肩说，“维琦·瓦勒，不错的记者。”

“你的人可以使用ACE化学工厂那批恐惧毒素，”布鲁斯对杰森点头。

杰森知道自己下一句就是要问布鲁斯这个，但蝙蝠侠总是先手。无论在计划中，还是在他的心里。杰森叹了一口气，看向布鲁斯的眼睛。

“布鲁斯，”杰森迟疑了一下，他仍记得布鲁斯怎么在犯罪巷的墙壁上提醒他不许有杀戮，“我需要击毙所有从伯恩利岛开船去北哥谭的人。”

“他们仍然是还没感染的人，”芭芭拉马上回头，“正义联盟正在看着布鲁斯。”

“所以是我去，”杰森并没有刻意加重这句话里的苦涩。他在做布鲁斯·韦恩不能做，不愿意做的脏活。甚至带着宿命的气息，身无分文的人在维护道德上不能有损失的领主。但这并非他的本意，“布鲁斯可以……”

“正义联盟认为我们在杀人，他们会因此进攻哥谭，”迪克打断他。他并非在纠缠人道主义的问题。尽管杰森刚才所描述的不符合夜翼标记的理念。

“他们本来就会进攻哥谭，”杰森说完后瞬间冷场，蝙蝠洞里只剩流水声和服务器的散热声，连蝙蝠们也安静了。而布鲁斯知道自己欠杰森一个真正的拥抱，在杰森醒着的时候，不是死去还是重伤时。一个人并非轻易获得这样的观察力。

背后的代价像是死了。

“杰森，我们私下说，”布鲁斯突然从电脑椅上站起，黑色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像水瀑垂下。他的声音严肃，不容置疑。他们走向蝙蝠洞深处，离正在观察地图的三人越来越远。只属于他们的战旗室。

“迪克和提姆，他们必须跟你去，在你狙击的时候保护你，”那是布鲁斯说的第一句话。他不但已经理解了杰森的计划，而且找到了其中的弱点。在其他人看来理念不合的两人，无需话语就交流了大量信息。

“我必须击毙他们之中的所有人，不留一个，”杰森看着布鲁斯那带着磨损和刮痕的战甲说，胸甲上蝙蝠标志附近的材质最为坚硬，“大部分哥谭人才会在你这边。”

“不，杰森，”布鲁斯要伸手去握杰森的手臂，但到了一半又停住，只是张了一下手掌，“他们在你这边，我也在。我保护你的计划。”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不喜欢肢体接触的杰森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右臂搭过布鲁斯的肩膀，左臂环上去抱住了布鲁斯。经过了整个世界，时间的尽头，生存与死亡的距离，他们仍会再一次并肩作战。

远处的夜翼、神谕和罗宾看到的是红头罩被蝙蝠侠紧紧卡在怀里。用力得会挤掉肺里的空气，按出盔甲凹陷。好像下一秒杰森就会消失在哥谭的雨里。

“但你要把小丑留给我，”布鲁斯退开后平静地说，那种愤怒刻在蝙蝠侠的血液里，不需要抬高声音或者怒目相视。他的杰森有绝佳的战略思维，年轻而强壮，小丑不可能再伤害红头罩。但他不会允许，小丑不能有任何伤害杰森的可能。

“那是我的计划，老家伙，”杰森耸肩。世界上有两件事最让杰森感到轻松，第一件是看着蝙蝠侠工作。那种疯狂到了极点显露出的冷静完美，效率和暴力，最终的简洁。第二件是跟布鲁斯说话。蝙蝠侠总是知道。

“这是哥谭新闻的维琦·瓦勒从伯恩利岛传回的报道，”维琦坐在报道直升机内，海风将她的金发刮得凌乱，她没有去拨，“哥谭的情况非常危急，小丑病毒的击中在我身后的北哥谭集中爆发，整座岛屿成为无主之地。联邦政府今天早晨已经封锁了所有离开哥谭市的通道。哥谭警方宣布从今晚开始在全市实施宵禁。”

在报道罗宾之死时，维琦几乎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专业记者。她既勇敢又热情，然而此时此刻追踪新闻故事不再是一场冒险。而是……

“据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来源，事实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糟。不但整个哥谭都被抛弃了，小丑病毒不可逆转。即使连恐惧毒素，对病毒的效果也甚为微小。这是…灾难性的…大灾变，”维琦让镜头更靠近北哥谭岛，噩梦之夜后的北哥谭寂静了，犹如鬼魂之城。只有零星的被捂死的惨叫声。那让维琦感到恐惧。

维琦报道过蝙蝠侠，他的罗宾，他与政府的联系——制造大量恐惧毒素。但在恐惧面前，她失去了任何遮掩。她渴望蝙蝠侠想出惊奇的对策，让她成为幸存的哥谭人。

她指了身后的米尔加尼河道，吊桥已经升起，但在碧灰色的海面上，有快艇正在驶向北哥谭，“有的市民选择加入小丑。他们正在横渡河道。啊-”

在维琦能感叹之前，快艇的驾驶者的血就涂满了挡风玻璃。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沉闷枪响。另一枪，艇上坐的人被击飞。尸体直接抛到海面上，慢慢渗出一圈暗红。北侧的海面上飘荡着更为精致的帆船，这艘船的主人被直接穿过帆布的子弹击倒在甲板上流血。帆船变成了鬼船。

有狙击手在猎杀叛逃向小丑的人。

“有人在杀死他们！”她尖叫。这些人毫无意义地死去，像动物一样被击倒，血染红海面。枪手不再认为他们是人类。维琦第一次尝到纯粹的恐惧。

与此相比，自愿接受恐惧毒素又显得是一件正义的事了。

直升机掠过伯恩利岛海岸时，她看见了旧哥谭广播公司楼顶那带着红头罩的狙击手。

杰森透过玻璃打爆另一艘小型帆船驾驶者的头后，垂下手中的M24漆黑的枪身，揉了右侧肩膀。战斗需要他，他的肩膀矫正手术被搁置了。

一旁的枪袋里放着他那把刻了J字的AKM，AK始终是他最趁手的武器，他、迪克和提姆生存的保证。大量弹匣，不单是他一个人能背得动的量。他手上拿的是一把装了消音器的M24，它容易背在背上，不一定需要趴下的狙击姿态。能让杰森轻易覆盖整个米尔加尼海峡。搭载.338拉普马格南弹药，提供一定的反器材能力，打爆快艇的油箱不成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它没有其它枪的缓冲系统。他的肩膀要承受更多。

杰森曾经想过小丑为什么在一年后也没有杀死他。原本的计划或许是用一个完全没有用了的残次品羞辱蝙蝠侠。小丑毁了他只是为了刺激布鲁斯。但如果阿卡姆疯人院废弃的一翼没有发生，他会在这握着这一把M24吗？

杰森毫不犹豫地将狙击步枪抵到肩膀上，跪在楼顶上看进光学倍镜，头盔里萨沙用图像识别为他测距和计算风偏。阴郁的哥谭，一艘接一艘的死亡之船随意漂浮着。围北哥谭岛围绕出暗红的绶带。

提姆在周围的几栋高楼之间巡视，迪克则蹲在他身边保护他。一条手动的船被两枪打碎沉没了，人落到海水里也被子弹收割。

“他们是否有家庭，有等他们回去的人，”迪克站起观察海峡中间的血圈时感叹。原先红色斑点状的灰色海面上的死船越来越多，像是死去的亡灵在渡过冥河，“如果有，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丑召唤他们，”杰森夺去另一个人的性命后回答，“他通过杀人来召唤加入者。”

“只是疯子的一句话，就会有人做这样的事吗？”迪克不解，他不能想象这样的人，尽管对于他而言，这些人或许不该被放弃。

“迪基鸟，如果我说我们必须杀同样多的人他的召唤才会失效。”

“我的天你-”

“当然不用，”杰森在头盔里翻了一个白眼。但他很肯定的是……他刚才杀了34个人，此刻却在跟夜翼说讽刺的话。杀人让他的心跳提高了五个点，显示在萨沙对他身体机能的探测上，仅此而已。其他人对杀人会有强烈的感受，但不是他。杰森多少希望迪克永不知晓，“但如果我现在不处理他们，那么很快就要了。”

“杰伊，他们都是还没感染小丑病毒的市民。我们没有权力决定人的生与死。”

不会吧，真的要现在讨论这事？杰森本以为会是布鲁斯要跟他抵死纠缠不杀原则的道德。有的人会说杀人太简单了，只要失去了一种叫做善良的情绪，不再在乎。这种想法浪漫化了杀戮行为。首先杀人是一种技术。其次只有滥杀无辜简单。

杰森没去理迪克。不讲废话——蝙蝠洞里的第一条规则。

迪克看着他的弟弟专心地工作，像一个机械化的死神。杰森变得……冷漠，到了超级罪犯底线的边缘。或许已经跨过了。自从杰森将布鲁斯揍得夜巡时都被哥谭警方逮捕后，他就认为自己不能——再次完全信任杰森。

杰森的狙击专业，几乎一枪一个，冷静而专注。枪响魂断，无比坚定。然而打完一个弹匣后杰森闷哼了一声，肩膀上的痛楚随着每一枪的后坐力捶打他。他能感觉到死者的痛苦，每一下都打进他的肩膀。

他去碰右肩时突然露出的脆弱，全部藏在头罩之下。

···

黑夜混乱嘉年华原本是北哥谭要开业的一座哥特式游乐园。主题里有鬼怪和黑色传说。现在，它们是血色传说。

“J先生！”哈莉穿上了她的新马戏团礼服，她的马尾辫一边一条，红与蓝。她确实变得更为活泼爱玩，一改在韦恩庄园里穿着蓝色礼裙时的压抑，认为自己能重新拥有天真，“对岸有个讨厌的狙击手！阻止我们获得新鲜血液。”

“别露头，哈哈哈哈哈，”小丑整理紫色西装时嘲弄道，嘉年华没有忘记邀请他。整个哥谭里唯一真实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不荒谬可笑呢。都是徒劳，狙击手能打死多少个人？却无力改变本质。

这是黑夜混乱嘉年华的半圆形马戏场，隔板上贴着维多利亚式的雕花，然而最顶端已经换上了紫色和绿色相间的幕布。感染者们齐聚在看台上，等着今天的娱乐。

“今天的娱乐”已经被绑在涂了绿色哈哈哈标志的杂物堆上，这一大堆放置在马戏场中央的杂物里有木桶，旧显示器，一张床，笑容诡异的娃娃——生活中沉闷的事物被堆到一起，组成一堆垃圾，就成了艺术品。

被绑在艺术垃圾堆上的是塞巴斯蒂安·哈迪市长。

噩梦之夜不但是哥谭公共图书馆爆炸夜，也是黑夜混乱嘉年华的开幕之夜。嘉年华邀请了塞巴斯蒂安，然后地狱之门开启……塞巴斯蒂安身经百战了，能在哥谭生存的政客都有直觉。而塞巴斯蒂安的直觉告诉他，他无法跟小丑谈判。

输给小丑这样野蛮的人，是一种耻辱。

“你们可以反抗他！哥谭市民们，”他即使被缚在这些垃圾艺术品上也在嘶喊，哥谭人应该有所觉悟，“醒过来，反抗他，该死的！”

感染者们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笑声组成一首没有旋律的黑暗交响曲。忽略了市长的死前呼吁，沉迷在复调的笑声中，像是在反复诵读无言的经文。小丑病毒能将人变异为小丑，但绝对无法控制人们的思想。这不可能……

而这些人绝不醒来，哈哈哈哈，他们无药可救了——塞巴斯蒂安愤恨地想，这个城市烂到了根子里，这就是哥谭人卑劣的本性。即使不是本质上败落，一旦在哥谭生活也会染上这种低等的心理。塞巴斯蒂安本可以通过特殊通道离开被封锁的哥谭。

“你们这些堕落者！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清，”他骂道。

人们脸上的笑容更宽了，有的人还用刀片将嘴角割开成为流血的欢笑者。这是他们的勇气。感染者永不为奴。

小丑在海啸般的笑声中用白色丝绸手帕擦了手里的血才走进马戏场。他刚打了哈莉，因为她没能处理掉对岸的狙击手。

“哈哈，”他一看见塞巴斯蒂安气红了脖子，疯狂地试着唤醒市长口中昏沉堕落的哥谭人，就轻蔑地大笑，“小小的市长先生，你们计算着，想要代替人们思考。你认为他们是堕落的，但我说这是人的本性。存在即合理，哈哈哈。”

“你不会赢，疯子！”塞巴斯蒂安抬起下巴，保持着他的尊严，“哥谭人很快会告诉你他们绝对不会向你这样的疯子低头。”

“哦，不，不，不，”小丑夸张地挥了一下紫色西装的袖口，保持着疯狂的优雅，哭着的哈莉仍将聚光灯打到她的布丁身上。他弯腰说，“是你刚刚说他们都是堕落者。”

感染者们爆发更大的哄笑，如果不是小丑站在马戏场中央，他们早就翻下看台将塞巴斯蒂安撕碎。人多即正义，而正义在人们心中。

“现在到了正义的时刻，”小丑伸出右手的拇指举向天际，“拇指向上你活着，向下……你死。哥谭决定，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骂我们！”

“杀了他！”

“正义！”

没有人投票让塞巴斯蒂安活。群氓，堕落者，疯狂的暴民，他居然要死在这样的人手中。在塞巴斯蒂安能骂出来之前，小丑就用汽油将他淋了遍。丢下一个点燃的火机。笑声淹没市长的疯狂惨叫。

碧绿的火焰突然烧着了杂物堆成的山，直窜上马戏场顶端，连小丑也哄笑着踉跄了一下才躲开。哈哈哈哈。

火焰里添加了狂笑药剂，提高整个马戏场的变异速率。有的人虽然感染了，但因为特定的免疫结构，并未彻底转化。他们隐藏着好让自己不被周围的人砸碎头骨。但钢铁意志容不下这种人，绿火滔天。

“像他一样的废物，认为可以将我们围困在北哥谭岛上。他们保证你们的，都毫无意义，”小丑激动地说，用力挥手，瞬间带上疯狂引导的愤怒。疯狂，会传染，“越过米尔加尼大桥！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放下大桥。过桥之后，拿走伯恩利岛的财富！”

“越过米尔加尼大桥！”小丑的军队喊着，“越过米尔加尼大桥！”

马戏场的绿色篝火烧过顶端，开始烧毁紫绿相间的帷幕。人们井然有序地翻下看台走在小丑的身后。数千个脸色苍白，头发发绿的人走上街道。他们不可战胜，笑话在哥谭身上。感染者们爬上铁桥，它的控制器被远程锁定，但他们拆了它的电路。集结了去拉它的控制转轮。米尔加尼大桥只发出了一点沉重的哀嚎。但他们会放下它。

到了最后，当哥谭再无非感染者，蝙蝠侠和罗宾会是最后的幸存者。

说到蝙蝙和错误男孩。小丑突然拿出手机，随便翻了一下找到那个狙击手的视频。红头罩——多么无趣，旁边跟着一只大蓝鸟。小丑嘴角下翻，露出一个阴郁小丑的表情。无趣至极……他曾经拥有一个艺术品，他雕刻，雕刻，用撬棍拆掉其中一只知更鸟的翅膀。

一个独一无二的作品。

他和蝙蝠侠共同的创作。

他，小丑，是一个创造者，跟只会点头的寄生者不同。创造带给他真正的快乐。他见过那个罗宾最脆弱的时候，看他崩溃，给他食物和水。毁了他。

然后他看见了红头罩去扶肩膀的动作。

小丑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蝙蝙，你教得很好。我们教得很好，”他说。

···

“戴安娜，”维克多最终决定走进神奇女侠的休息室，“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休息室内饰是多立克石柱群和亚马逊女神的大理石雕像。拱门之间镶嵌着防宇宙辐射的玻璃，玻璃之外是浩瀚的宇宙。柱廊与星空，古希腊的理性和浪漫，围绕着房中间浅得只没过脚踝的水池。瞭望塔空间站在地球轨道里安静地旋转，水面不激起涟漪。

戴安娜的卧室在几个隔间之外，由浅蓝色和白色的轻纱隔开。墙面没有贴上马赛克壁画，反而悬挂着几把古代武器。包括亚历山大的剑。

正坐在水池边的长椅上磨剑的戴安娜抬头，看向钢骨的机械眼睛。战争临近了。

“怎么了，维克多？”戴安娜把剑放到水池边问。

“我看见蝙蝠侠在大量制造恐惧毒素的时候，”钢骨的红眼睛闪烁了一下，连他的机器体都因此感到不安，“发现了……别的东西。”

这个秘密足以毁灭整个正义联盟。

“我看见一些东西…我不能相信我的眼睛，戴安娜，”钢骨的脸上半是厌恶半是饱受折磨的表情，这个秘密既让他难以言表，又让他的机械身体进入了长久的战备状态。他已经两天无法入睡，“蝙蝠侠…他……他不只在制造恐惧毒素。”

“嘿，维克多，”神奇女侠安慰道，“你不需要害怕。”

“强迫所有哥谭人接受恐惧毒素，或许是形势所迫，我也在哥谭长大，”维克多的机械手拧成拳，发出钢铁摩擦水泥地般的声音，“但这个…需要很长时间，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到底怎么了？”戴安娜的声音突然严肃，出于对所有正义联盟成员的尊重，她从来没将真言套索用在任何正义联盟的英雄上。蝙蝠侠的工作性质则让他拥有最大保密权。战争总有秘密。

“这是S.T.A.R.实验室里的，”钢骨回头用他的机械左眼作为投影仪，将彩色增强现实影像投射到水池表面。

“奥林匹斯的众神……”戴安娜睁大了眼睛。它们美丽，致命，闪烁着彩虹光芒。

不要告诉任何一个灵魂，这是神奇女侠给钢骨的命令。

蝙蝠侠离任后她成为了正义联盟的战争领袖。瞭望塔的战旗室里的黑色蝙蝠幕布被换成金色W字暗红底色的旗帜。天堂岛上的亚马逊女战士不仅有雅典的智慧女神之力，也有斯巴达的金铜色圆盾。

战旗室正中央的长桌上显示着一张地图，哥谭的地图。

她会带领正义联盟进攻哥谭。

但亚马逊人的征战只会因为正义。

在哥谭，就是今天，人们在警察设立的检疫站外排起长队，主动要求接受恐惧毒素。网上流传的最后希望，笼罩哥谭的恐惧氛围，米尔加尼海峡上漂浮的死亡船只——让人们自愿接受恐惧毒素。蝙蝠侠没有强迫任何人。

即使整个正义联盟都进入哥谭，也会有一个英雄不愿这么做。卡尔-艾尔，最后的氪星之子，太阳与正义本身。克拉克仍对蝙蝠侠抱有……某种感情。他们从七年前就开始收集全世界的氪石，销毁了每一块。

神奇女侠在触屏地图上划出进攻的方向，他们会迅速拿下ACE化学工厂，米勒港的厂房，宣布立即停止生产恐惧毒素。告诉哥谭人他们不再生活在恐惧之中。而他们会尽一切可能去研发解药。

戴安娜锤了桌面显示的地图，她画出的红色路线轨迹都消失。没有卡尔-艾尔，这不会是一场正义的战争。

她的脑海里有众神的征战，阿芙洛狄忒说，“克拉克爱着他的挚友。”帕拉斯雅典娜指向前方，“跟随你的剑，宙斯的女儿。”赫尔墨斯端详着幽暗海域之城的地图，“在这些街道之中唯有谨慎。”赫拉克勒斯富有信心，“你比他强壮，希波吕忒之女。”

戴安娜拿出真言套索捆到自己左臂上。被真言套索所缚的人会说出真相。

为了哥谭的人们，卡尔-艾尔将降临在战场上。

超人悬浮在他的休息室之中，面向玻璃幕墙外的蔚蓝星球。他闭着双眼，聆听着地球上的声音。笑声，尖叫声，正在死去的哥谭。

“我们不会进入哥谭，”克拉克听见属于戴安娜的脚步声后睁开眼睛。他有冰蓝色的眼睛，和房间里孤独城堡般的水晶墙壁一样透明。

“你会让这些人去死，”戴安娜站到人间之神身边，“或者活在极度恐惧之中。”

“我的信任并非轻易给予……”

“我很抱歉，卡尔-艾尔，”戴安娜侧着头，皱眉点开了控制器。

冰结般的白雾在玻璃上涌起，翻腾着遮蔽了舱外的地球，将整面玻璃幕墙化作一面屏幕。屏幕上的3D投影展现出哥谭的S.T.A.R.实验室的内部。正中央的机器爪上扣着一块辐射着独特绿色光芒的水晶，只有氪石会发出这样的光芒。

超人突然从悬空的姿势落到地上。

一道红色激光穿透了中间的氪石，绿色光芒闪烁了一下，折射出的红褐色光环扫过整个天花板。氪石被激光击中之处开始龟裂出网状裂痕，振动着，有那么一刻像是要爆炸碎裂。片刻后它的正中仿佛被嵌入了一滴血液。

血红色涣散，沾染了整颗氪石，直到它完全变成红色。

转换完成后另一道白色激光才开始打磨表面的裂痕。重新恢复光滑完美的水晶变成了红色氪石。宇宙里没有红色氪石。

机械手臂将制作完成的人造氪石堆到角落。那堆叠着绿色、红色、金色、蓝色、白色和黑色氪石。六色氪石闪耀的光芒让超人生理性地厌恶，世界上存在一种氪石——绿色氪石，最后一块他亲手交给了布鲁斯。

克拉克站在那一动不动。他……他无话可说。

在他能抓到任何一种回答之前，他想到了卡拉。他必须告诉卡拉，所有的致命的氪石，人类的背叛。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她了。卡拉在哪？

屏幕上的机器仍在源源不断地合成新的氪石。每五分钟地球上就有一颗新的人造氪石。克拉克的眼眶发红，眼里射出的红色激光一瞬间将玻璃轰得粉碎。刀刃般的玻璃碎片猛地飞出舱外又静止了悬停在空中。地球突然重现在迷雾之后。

神奇女侠用真理套索缠住舱门把手才没被扯飞进真空，她和卡尔-艾尔都不需要呼吸。克拉克重新飞上半空中，双手拧成拳，俯视人类的孤独行星。

“我给他氪石，”愤怒将克拉克的面容扭曲成神像，“是为了如果我被控制去伤害人类的时候，他能阻止我。”不是让他去大规模生产，造出五颜六色的氪石，足够活埋每一个氪星人。

“克拉克-”

“我相信过他！”超人吼到，突然摔下跪倒在地球之前，眼泪从他发红的眼睛里涌出，“而他……只想要我的死亡。”

神奇女侠放下仍缠绕在门把上的真言套索，暗红色铁战靴跨过两个神之间的距离。跪到克拉克身边将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夜幕降临，北哥谭岛上的感染者们齐心协力，用五十多米长的锁链拉动了米尔加尼大桥的转动钢圈，每过一个小时桥面就放下一米。巨型齿轮的每一下转动都是地狱之门开启前的钟声。

南方的阿卡姆岛上，首席精神病医生雨果·斯特兰奇博士站在可以看见北哥谭的窗前。海面上仍漂荡着燃烧的快艇，环绕几乎没有灯光的孤岛。其他人看见的是死亡，绝望的岛屿。雨果博士看到远大前程，火光倒映在他暗红色的圆形眼镜片上。高墙按照他的蓝图凭空建起，环绕整个北哥谭，一座只有疯子和罪犯的城市，阿卡姆之城。

维琦·瓦勒回到萨默塞特区的家里后锁了门，将鞋柜推到卡住门把，拉上所有窗帘。然后才拿出手机看推，哥谭人似乎并未意识到他们末日将至。维琦第一次没有发推。她有藏起的蝙蝠侠海报和T恤，但蝙蝠侠在哪？

杰森在蝙蝠洞里放下黑色枪袋和枪管还热着的M24，他的手套上只有火药的苦味，但他的手沾满鲜血。他疲惫地用左手摘下头盔放到其中一个工具桌上。红头罩的表面上反射出他的脸和汗湿的黑发。

“你好，头盔，”他突然轻声说，不知道是对红色的头盔还是萨沙。他只在自己的安全屋里才对家具打招呼。那是他的家。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因此这是一个提醒他明天会更黑暗的习惯。如果他的计算正确，那么是的。

“伙计们，你们都要过来看这个，”神谕直接在通讯器里说。罗宾们和蝙蝠侠集结在她的身边。蝙蝠电脑主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正义联盟的直播画面。超人，作为联盟的主席，全副武装地出现在屏幕正中。背后是穹顶圆厅的天幕。

“…在我们为正义而战之时，我们不会放弃需要正义联盟帮助的人们。即使我们的朋友…有时更看重其它……”超人把“朋友”咬得很重，这个词仍让他痛苦，“在我的带领下，正义联盟将进攻哥谭。”

杰森站到布鲁斯身边，超人参战只是时间问题。现在他和布鲁斯站在一起，在世界崩溃坍缩的初始。这是人类与众神的战争，既是开端又是终末。蝙蝠侠无疑也预计到了这一点，但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变化。

布鲁斯回想四年前克拉克在孤独城堡外的极光中告诉他，“这不是过去的世界了，布鲁斯。迟早，人们会要我逮捕你。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克拉克…就靠实力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