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蛰伏之物
漫长的石阶尽头是一面嵌着厚重木门的冰冷石壁。
打开大门后,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让梨花不由得偏过头闭了闭眼。
门后的情景虽然没有外面这么幽森,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样子是在地底掏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一层零散地放置着桌凳,距离地面三丈左右的地方被凿成了凸出的高台。
墙壁上四处挂着的壁灯照得整个空间都亮堂无比。尽管如此,但是气氛依然让人莫名觉得压抑。
浦原领着梨花站在高台上,下面有些人察觉了动静,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会,又漠然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这里看上去就像个困兽的牢笼。
那些穿着白色囚服的人,看上去一个个都面色平静,但是眼神里却藏着压抑的疯狂。他们面色麻木,形容枯槁,一举一动都僵硬无比,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他们犯了什么错?”梨花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难道仅仅因为潜在的危险性,就将他们关押起来?”
“是的。”浦原语调平缓,他看着梨花有些煞白的脸,有心让她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这些人按照瀞灵廷既定的规则,被判定为危险分子。因为还没有犯罪,所以不能进行制裁。但是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也许会造成危险,所以只能将他们先关押在这里。”
梨花明显有些无法接受,她紧咬着嘴唇,捏着浦原衣角的指尖因为用力,泛起了一层白色。
“这些判定规则并不是凭空杜撰的。被收押在这里的大致有两种人,一种是对瀞灵廷有严重逆反心理、并且有一定破坏力的人。”浦原无视她的抗拒,反握着她的手带她沿着二层缓缓地走着,“护庭十三番队是为了守卫瀞灵廷而存在的高尚的组织,中央四十六室认为,这里决不允许出现合格者中混杂不合格者出现的情况,所以那些危险分子都被强制收押在蛆虫之巢中。”
“你觉得很残酷吗?”浦原缓和了神情,看向梨花,“和尸魂界里那么多人比起来,你还觉得这样做残酷吗?”
梨花抿了抿唇,转而问道:“……你说有两种人,另一种呢?”
“另一种,是被大虚侵染的人。”
“这是曾经由十三名队长联名向中央四十六室提出的议案。”
……
瀞灵廷,五番队。
自从上次想明白了这些队长的意图后,蓝染对平子的警惕心更提高了一层。
所以,虽然他参加了这次的席官挑战,但依然一如既往地隐藏着自己的实力,最后中规中矩地拿了个第五席的名次。
成为五席后,需要处理的事情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但是权限也宽松了许多,并且五席以上,番队会分配单独的队舍。
这对蓝染来说,大概是近半年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因为最近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虚的灵压已经融进了他的锁结和魂睡,很难一次拔除,所以他将这部分异常的灵力单独抽调出来并进行了隐藏,这个问题至此差不多算告一段落了。
但是现在他似乎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饶是他有着强大的自制力,但是到了晚上,回到队舍卸下温和伪装的他,连自己都不敢去照照镜子。
镜片遮掩下的眼球里充盈着血丝,眼底压抑着骇人的疯狂,看上去就像一只被逼在悬崖边上的野兽,随时会暴起伤人。
如果不是他还绷着理智,他现在立刻就想把桌子掀翻,把所有东西都打碎,恨不得把眼前看见的一切都摧毁。
这种感觉是在那天见到梨花后才有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蓝染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依然是熟悉的眉眼,但却笼罩着一层浮躁的戾气。
他猛地将镜子反扣到桌面上,隐忍地揉捏着眉间。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使那个小姑娘受伤的罪魁祸首是他,追着那人背影进入瀞灵廷的也是他,见了面却有没有勇气相认的还是他……那他到现在为止这么些年,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他面对的妄议、鄙夷和偏见,还有那些人眼中透露出的戒备和提防……他经历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没有意义,都是虚妄。
“……都是镜花水月。”一道缥缈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有人紧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喃喃。
“谁!?”蓝染愣了一秒,顿时绷紧了身子,在四下张望。
可是空荡寂静的房间里,除他之外再无他人。
……
瀞灵廷,二番队队舍,蛆虫之巢。
“被大虚侵染?什么意思?”梨花看着场下神情癫狂隐忍的人们,有些费解,“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啊。”
“亡灵在经年累月的哀怨折磨之后,会堕落成虚。数百只虚聚集在一起,厮杀吞噬后,力量会集中在最后那只胜者身上,这样就形成了大虚。”浦原将目光转向梨花,问道,“我听夜一说,你以前接触过大虚吧,你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吗?”
“……”即使隔了十多年,那一刻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梨花的瞳孔微微颤抖,心头闪过一道灵光,似是明白了什么。
“大虚是几百只虚所有的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它的灵压中包含了人世间最令人胆寒的情绪,绝望,孤独,癫狂,痛苦,焦虑、愤怒……一旦被侵染,在心智受损、极端压抑的情况下,要么死亡,要么疯狂。”
随着浦原的解释,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梨花只是稍微回想一下当时被大虚灵压压迫的感受,就觉得无法忍受,更何况那些真正被侵染的人,很难想像他们会面对着什么。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找到。”浦原深深地看了一眼场下的人,有些无力地依靠在栏杆上,叹息道,“不过严格来说,是有一种特例的。有些人也许意志力无比强大,心性坚韧如磐石的人,才有可能抵御这些负面情绪。”
梨花闻言惊讶地抬起眼睛,目露惊喜。
浦原却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存在的,这样的人万里无一。即使最后能成功,那也不是所谓的天才,而是疯子。所以当年十三番的队长才会联名向四十六室提出议案,一旦发现这种情况,立刻收押。”
理智冷静的疯子比起这些形容癫狂的人们来说,更为可怕,那都是些极端危险的人物。
但是实际上浦原还漏了一种情况。
癫狂的正常人和疯子,在这两者之外,还有最后一类人——
本性如此的人。
他们披着和煦的外皮,内心却蛰伏着连自己都不曾明了的怪物。对这类人来说,所谓大虚的侵染,最多只能算是个催化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