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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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昏迷

凌云的母亲闻讯奔赴千里,赶到武夷山脚下,凌云最后一天住宿的酒店,从客房取回了她的行李和这本日记。

读着日记中的内容,凌云的母亲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女儿的多年痴情,却只换来骸骨远埋他乡的凄惨下场!白发人送黑发人实是人间最沉痛的悲剧,她难过得有几次险些晕厥过去。若不是放心不下身体已大不如前的丈夫,她真想就这么随女儿一并去了。

她从来不知凌云竟对季泽洋如此看重……凌云的父亲,甚至曾因凌云作为女孩子去倒追小她几岁的男生而责怪她不知羞耻!她在这件事情上也几乎从没支持过女儿,凌云这些年心里该有多苦……

凌母最终决定将这本日记送给季泽洋。他的生命也危在旦夕,女儿或许终于可以在泉下与一直苦恋的人做个伴儿了。

然而,那天刚好是季泽洋即将移植杏仁体的前一天,他正满心期待着自己转世重生后的自由,完全没有注意到凌云母亲脸上的悲戚,也没如她所愿,终于了解到凌云对他的一腔深情。他只是让人把它随手搁在了书架上,于是这本日记便一直躺在这里,默默地,伴着这逐年累积的厚厚尘土度过了20余年。

合上这本日记时,沈教授已泪流满面。

凌云的形象在他面前越发清晰起来:她看起来总是精力十足的样子,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她在他难过无助之时,总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然而,他却极少注意到她,她不过是儿时的玩伴,曾经的小姐姐罢了,他确实曾一时冲动吻过她,然而那只是冲动罢了,他从来不知道她居然那么在意自己,最终还为了他的病,而将年轻的生命留在了遥远的武夷山下。

沈教授忍不住为这个傻姑娘心痛不已。

季泽洋一直以为他活着时,一个真诚待他的人都没有——父亲整日忙于生意,偶尔回家也多待在苏曼那儿,对他的研究,虽然在金钱上一直支持,但实际上却甚少过问;Dr Smith虽然在技术方面跟他惺惺相惜,但文化阅历毕竟截然不同;凌云虽曾流露过对他的倾心,甚至曾短暂相处,但过了最初的新奇阶段,两人便渐行渐远,关系渐冷……哪知渐冷的只是他的心而已。

他一直以为凉薄的是这个世界,是他人,但事实上最无心无情的却是他自己。

他习惯了父亲给他几乎没有上限的金钱,便以为那是为人父的理所应当;他习惯了凌云的默默陪伴,便忽略了她每次离开又转身返回时内心的骄傲和忧伤;他习惯了外界对他才华的过高褒奖,便自视甚高,认为心智普通的芸芸众生,就该为他这样的天才献上生命……他因为惯性,因为薄情,因为自己封闭的内心而错失了那么多弥足珍贵的羁绊。

错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自己扭曲的心灵。

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沈教授的思绪,监视器那里显示雨辰带着廖宏宇过来了。

沈教授放下那本现在对于他已经过于沉重的日记本,打开了别墅的大门,然后向一楼的门厅走去。他走得很慢,一路上,他深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思绪。

廖宏宇虽然是个建筑设计师,对各种豪华的建筑和装璜都不陌生,但却是头一次作为客人进入这样的别墅,联想到别墅的主人还是自己女朋友的父亲,他不禁感到几分拘谨。

雨辰也是头一次过来,她在路上跟廖宏宇解释说父亲植入他大脑的芯片有一点异常,需要略作修复,还告诉他不需要开颅手术,只是在外面用一个特殊的仪器操作就可以,所以才带他过来这里的。

雨辰最近在廖宏宇面前撒的谎比她之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她非常希望这次的颅外操作可以顺利完成,这样的话就再也不用为这件事情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骗宏宇了。她天生就不是说谎的料,每次的内容都要酝酿好久,既便如此,说话时依然不敢直视宏宇的眼睛,而是看向别处。

廖宏宇也感觉最近雨辰经常怪怪的,但他把这当作了少女的羞涩。毕竟这次从苏曼那回来后,他情不自禁地在肢体方面对雨辰比以前亲密很多——以前两人一起散步时都是并肩而已,现在他大部分时候恨不得把雨辰箍在自己身上,闻着她隐约传来的淡淡发香,他常常忍不住心情荡漾,为自己能拥有这样美好的女子的爱情而无比感恩。

见到沈教授,廖宏宇急忙将放在雨辰肩头的手松开,略带羞赧地咧咧嘴,“老师好”。

沈教授倒是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小动作。他先递给两人两瓶水,然后用稍显严肃的语气对雨辰说:“你先留在这玩会儿,我带宏宇到楼上去试下那个仪器。”

“爸,我也很好奇想看诶。”雨辰用略带撒娇的口气说道。

“有辐射,对身体不好。你就在这待着,别到处乱跑。”沈教授语气有点强硬,完全不给雨辰商量的余地。

雨辰不满地撅起小嘴,无奈地说“好吧”。

廖宏宇跟沈教授上了楼,进了一个摆着好几个大书架的屋子。

“宏宇,坐。我有话跟你说。”沈教授指着墙边的一个沙发道。

廖宏宇见这屋子似乎并不像有什么会发生辐射的仪器存放的地方,又看到沈教授表情有几分凝重,顿时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沈教授没有理会他的异样,上来就问:“宏宇,你前几天在那个岛上时晚上睡得怎样?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梦境?”

“老师怎么想起问这些?”廖宏宇想起那个海岛上的大房子,回想起那次奇怪的出现过一次的苏曼似乎也问过这个问题,心中的疑虑更甚。那天他只记得苏曼问过他这句话后就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就跟有些宿醉的人形容的断片儿类似,后面的事情他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再有记忆就是躺在床上醒来,以至于后来想起来那次经历,总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很真实的梦。

“就是问问,如果你回忆不起来也不要紧,你只要大概描述一下当时的感受就行。我有些事情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您是指做过什么梦吗?”

“嗯。你还能回忆起哪些内容?”

“具体细节真是有点记不清了,就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但是又隐隐觉得那里的人和事情都跟我切身相关……我在刚出院那一周也有过那种类似的感觉,然后白天时觉得稍微有点恍惚。比较奇怪的是,在岛上那几天的梦里,我似乎一直梦到自己是个女人,梦到很多她的过往经历,有种前世记忆的感觉……”

沈教授的左手在裤兜里摸着那个小喷瓶,犹豫不决。

苏曼的记忆移植程序果然进行的很顺利。他之前还从来没有尝试过给一个宿主先后植入两个人的记忆,不过现在看来,这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廖宏宇作为筹码,对于苏曼来说应该已经足够重要了。她已经时日无多,而廖宏宇毕竟已经足以让她的意识延续。

他右手隔着裤子按压了下大腿上的伤口,疼痛感隐隐传来,明天就是有希望解毒的最后一天了,他一小时前还又看过一次,那个地方已经基本完全是暗黑色了。

他一咬牙,掏出喷瓶碰向了廖宏宇。宏宇在迷惑不解的神色中很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