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逢故人
桑布扎故意摆出一脸迷茫:“宣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进献给大唐皇帝的是块绝世玉珏,并非真的美人。”
“什么?玉珏?”这实在出乎宣王的预料。
李渡什一听美人玉三个字,突觉心里沉了块石头。桑布扎定是向皇上进献了自己遗失在京城第一酒楼的墨丝紫玉,现在看来,恐怕永远拿回无望了。可现在必须分清主次,她顺着桑布扎的话头,佯作怯懦:“大人,奴婢自知微不足道,说谎只是因为想活下去,还请您恕罪!”
“你这丫鬟,赞普都已经答应放过你了,跟我求什么饶?”宣王面露尴尬,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匆匆客套几句,打道回府。
宣王刚走,桑布扎就上前进言:“赞普,吐谷浑人明显有备而来,定是在暗中观察我们的动向。”
“诺曷钵此举不过是想借机煽动你我君臣内耗,借此从中捣乱,顺道卖我个人情,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松赞干布说完,侧目看了看李渡什,“她就是你说的美人替身吧。”
“回赞普,正是。现在看来,在长安那晚定是被宣王的人劫持了。”
松赞干布拿起盘中的葡萄吃了起来:“先把她带下去,日后再审。”
此刻,殿内已经没有别人,桑布扎放心下来,“臣从大唐回来之前,曾专门去拜访过李道宗大人,他仍旧嘱咐臣多留意其女李锦的消息。已经过去十年了还不放弃,足见李道宗对女儿的疼爱程度。当年大唐未稳,边关混乱,内忧外患,李道宗携家带口的驻扎关外,怎么说也是开国立邦的有功之臣。”
新鲜的葡萄经过松赞干布粗略地咀嚼了两下从咽喉咽下,喉结随着声音而动:“为国立功乃是臣子之本,李道宗虽是个政交之才,但太过于儿女情长。”松赞干布说完摇摇头,似有一些为李道宗可惜的意味。殿内,觥筹交错,君臣相谈甚欢。
李渡什被婢女带着穿过几路回廊和各式圆堡,一路往藏宫外走去。路上,想到松赞干布说话间眼皮都没抬过,心中竟有些失落,仿佛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似的,转又觉着自己的想法实在可笑,对于松赞干布这样一位统领四方,平定内乱的英雄而言,自己不过是个身份可疑的中原女子,又怎能入得了赞普的眼。她四处看着,宫人们各自忙碌穿梭,都在本分有序的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看得越多死得越早!”领路的婢女呵道。
李渡什赶紧低下了头。出了藏宫不远有一处精致的院落,便是松赞干布给她安排的住所。
李渡什一步跨进院门,这院子跟宫里其他地方明显风格不同,整体颇具唐风,即便是多年无人居住,也看得出常有人来打扫。等领路的婢女离去,李渡什就关上院门,来回打量起来,似乎赞普对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还不错。
屋内的房梁和院里的柱子都上过红漆,桌凳上皆是牡丹雕花,连窗柩都是金鱼戏珠的图案,看来这里的确是模仿大唐建造的。忽然,李渡什瞧见房门的缝隙里掉落着一张纸,她轻轻抽了出来,是张泛黄的告示,似乎有些时日了,边角不全,字迹还隐约可见。
她捋平皱褶放在桌上,仔细一看,上面写的竟然是规整的唐文:“寻人启事,唐李道宗之女李锦,十年前于吐谷浑失踪,时年三岁,乳名唤作锦儿……”
看着看着,李渡什不禁惊喜出声:“这样算来,李锦和我都是十三岁,又同姓李,这岂不是……”
她把告示紧贴胸前,腾的站起了身,在房内走来走去,一会儿笑逐颜开,一会儿又低头看看告示,万千思绪萦绕心头,一番祈祷,真是佛祖庇佑!李渡什如获至宝,一夜未眠。
次日。送饭的丫鬟刚放下欲走,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回身盯着李渡什看了一会儿说:“小姐可还记得我?”
这一句把李渡什问懵了,她放下碗筷,仔细端详起面前的丫头,突然想起来:“原来是你?你就是那日在长安被使臣鞭打的丫鬟?”
丫鬟没想到她还识得自己,频频点头,欣喜若狂:“那日真要感谢小姐挺身而出,您的救命之恩我永不能忘!”
李渡什见她安然无恙也替她高兴,在这别国他乡,难得能有个相识之人,心中自然喜悦。
丫鬟又问一句:“小姐怎么来了吐蕃?”
李渡什侧了侧身,拉她坐下,将自己的遭遇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一番。
丫鬟听完,直叹惊奇,对李渡什能化险为夷的聪明机智钦佩不已:“真为你高兴!我要是遇到你这些事儿,估计早死八百回了!哈哈哈……”
李渡什看她笑的前仰后合,受了感染似的,也跟着大笑起来,在这些时日,真是难得的开心。
“聊了这么久,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奴婢叫京令,是京都很美好的意思,母家原本也是长安人士。”
李渡什感觉到了京令的热情和亲切,对眼前的女孩也是真心喜欢:“我叫李渡什,既然你我有缘,从今日起就是姐妹了,以后定要多来看我!”
“奴婢求之不得,小姐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京令眼中含泪,对恩人的感激不言而喻。
“你说你是长安人,那怎么会来吐蕃?”
“幼时家境也算殷实,奈何父亲好赌成性输了家底,母亲一气之下悬梁自尽,我就流落街头成了乞丐。后来遇到个吐蕃商人,以为是好人,跟他回到吐蕃才知道是让我给他当小老婆!那年我才九岁,他都快五十岁了!所以我就偷跑了出来,这才进藏宫当了婢女。”
李渡什点点头,孤身一人在吐蕃,无亲无故,无帮无助,与京令的相逢着实让她有了些许安慰。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李渡什便向京令询问起这院落来:“我怎么看着这院子跟别处有些不一样,整体有些唐风呢?”
“小姐好眼力,这里确实是赞普为唐朝来客专设的住所,十年前江夏郡王李道宗短住过,后来便没人住了。”
“原来如此。”李渡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泛黄的告示,又问,“那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