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酸与和不速之客*
樊瑜的问题最终并没有得到解答。
嘉仲和朱匣都表示「传说」是未经证实的说法,真实性有待商榷。虽然不表示所有传说都是假的,却依旧不可轻信。
晚上,众人照例找了一处地点扎营,讨论路线及粮食问题。漆黑的夜空笼罩着这片荒芜之地,更显几分苍凉。
樊瑜坐在一旁,逗弄着从中午开始便消失了好一阵子的耳鼠,让对方那毛茸茸又温暖的小身躯在肩颈上游走。
她用手指戳戳对方软软的肚皮,动了动唇,看起来像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对地下潜伏着的大蛇说话。
「武替最近有闻到什么气味吗?从我们这群人之中传来的。」
「没有。」大蛇同样用低沉的声音回道:「化蛇一族的嗅觉不太灵敏,加上我被降伏时伤了舌尖,感官又比其他同族更迟钝。」
「是吗……」这就无法证明咎言身上是否如耳鼠所说的,带着一种能够吸引妖魔的特殊玉石了。
樊瑜愿意相信耳鼠,可这件事不能草率,尤其当她的身分是临时加入的外来者时,更是必须谨慎。
正思索着,耳鼠忽然抓了抓她的耳垂,朝西方的高空望去。
「有妖魔过来了。」武替提醒,随后沉入地底。
那儿有个盘旋着的黑影逐渐逼近,巨大无比,滑动的模样给人一种柔软黏腻的感觉,然而反光的金属色鳞片却无声昭示了牠的外表一点也不柔软。
蜿蜒的身躯在夜空下缓缓游动着,寂静得令人不安。
「那是……」
除樊瑜外,嘉仲是最先发现那只妖魔的人,他仔细观察了几秒,脸色变了变。
「酸与!」平泽忍不住站了起来,表情难看,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判断失误,或是酸与真的太难对付。
车山忙着把刚搭好的营帐收起,樊瑜也不敢坐在一旁看热闹了,赶紧过去帮忙。
蒙岳是所有人之中最激动的,但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将手握在剑柄上,手指因过于用力已经泛白了,剑身因使用者的情绪而微微颤动着。
「别出手,不是时候。」济邢阻止了蒙岳,「平泽,附近有无野木?」
「没有,太远。」平泽欲言又止,最后小声提了一句:「因为改道了。」
济邢没有露出意外的眼神,只下令道:「先寻找遮蔽物,酸与的视力和嗅觉均不佳,若能不出现死伤自然最好。如今日落了,妖魔的血会引来其他妖魔,而我们不可能在夜晚赶路。」
不是没有办法杀了酸与,只是……
嘉仲急急道:「樊瑜,妳与我一起!」
两人躲到大石下,其他人也纷纷躲藏起来。就在他们屏住气息等待酸与飞过时,一声微弱的呼救自不远处传来。
「救命!」
酸与并非追寻着济邢等人而来,牠的猎物是一个瘦弱的身影,那身影浑身包裹在及地的斗篷内,跌跌撞撞地跑着,看上去羸弱不堪。
躲在樊瑜和嘉仲身旁的朱匣探出头一看,低低咒骂一声。
「那笨蛋!」
嘉仲与朱匣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伸手虚护住樊瑜,后者则突然拔剑冲了出去。
樊瑜惊了一跳,嘉仲却低笑,「他和我一般,都放不下人命。」
朱匣并不是想杀了酸与,而是救人,只见他将那人一把推开,自己持剑迎上了攻击。
「铿──」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酸与的鳞片坚硬无比,虽无受伤却被彻底激怒了,张开大口向朱匣咬去。
朱匣分得清目的,当即拦腰抱着斗篷人滚到一处石堆后方,与阴影融为一体。
「嘶……嘶……」
酸与的视力和嗅觉退化,反而将听觉进化到极致,一点响动都逃不过。
牠一下失去了目标,慢慢在附近徘徊着,比成年人还高的头颅几乎贴近地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斗篷人的嘴唇翳动了几下,另一条蛇型妖魔忽从地底下直直窜出,和酸与缠斗在一起。
「啊……」
樊瑜摀住嘴,也被这戏剧性的发展惊呆了,可仔细一看,那不是武替吗?
济邢冒着危险从藏身处离开,朝四周下令:「趁现在快走!」
樊瑜将耳鼠藏进衣襟里,尚来不及疑惑便被嘉仲拉着跑出了大石,众人带着行囊跑离,而武替也刻意引导酸与往反方向飞,两条大蛇互相缠绕撕咬着,场面激烈。
斗篷人被朱匣扛在肩上,微弱地抗议着,可现下状况却无法顾虑那么多,一行人急急向山下奔去。
直到看不见酸与和武替的踪影,几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樊瑜婉拒嘉仲的搀扶,只要了几口水喝。
蒙岳喘了口气,看着朱匣背上的人影,惊诧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危险已经远去,朱匣毫无怜惜之心,将人一把摔在地上,「好像是他把酸与引来的。升山者?」
那人呻吟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原本罩着脸庞的兜帽也滑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
是名少年。
他的皮肤非常白,白到甚至微微泛着粉色,眼睫和短发皆呈现银白色,与月光相互辉映,五官精致却不女气,可称得上俊秀,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一张薄唇,让人绝不会将他误认为少女。
樊瑜的美是带着蛊惑之力的,而这名少年却纯净得彷佛从来没有碰过一点脏污。
「呵唷,还捡了个漂亮的孩子!」嘉仲开玩笑,又对少年问道:「你是从哪来的?」
「我是随着队伍来的,后来不想在山上等待,便独自下山了,谁知……」少年支支吾吾道。
「遇上了酸与?」
「嗯。」
少年见众人不语,急道:「我能否跟着各位?拜托,我不会再惹麻烦!」
「把酸与惹来不是麻烦?」朱匣用鼻孔哼声。
少年压下嘴角,像是快要哭出来,转头望着始终沉默的济邢。
「好。」黑发男子审视着少年,眼中带着猜不透的情绪,沉吟后才道:「你姓什名什?」
少年很快答道:「柳原。」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樊瑜总觉得少年在答话时始终有意无意地瞥向自己,但看过去时又发现他只是在和济邢说话,那种被监视的错觉让她背脊窜上了一丝道不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