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寻常的山客*
樊瑜知道自己插不上话,便静静听着。
「虽说不会武,大家仍尽力保护他。」
嘉仲笑了笑,「我觉得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如果以身分区分,不就相当于决定了他人的生死吗?总是认为谁值得活着,谁应该去死,其实人是没有这权力的吧。」
「我想尽力守护这种平等,所以发挥所长从事了军职,如此也能让更多人重新记起自己生来拥有的、生的权利。只是我的职责始终与想法相互违背,有时也必须夺人性命,因此常常有迷惘的时刻。」
「没有人是该死的,无论他是囚犯、暴徒,还是奸臣……至今为止我所遵循的究竟是否正确,我也不知道,总之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樊瑜似有所悟,而嘉仲在说完这段话后也异常沉默。
中午,众人找了块空地休息,补充水分,顺便吃些干粮。
此时樊瑜终于有幸见识到了所谓仙人的回复能力,因为朱匣所受的轻伤已完全愈合,不留一丝痕迹,而咎言背上的撕咬伤看上去甚至像普通的刮伤了。
「如何,很不可思议对吧?」嘉仲拿着一袋水坐在她身旁,身上的衣物已经换了一套。
樊瑜颔首,接过水袋,犹疑了几秒,最后在嘉仲关心眼神下喝了一口。
她的犹疑被嘉仲注意到了,失笑道:「小姑娘戒心挺重的,昨晚竟然睡得着?」
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这是她原本接受的观念,不过对方武力值那么高,要做什么早就做了,估计她也没有还手之力。
嘉仲护卫她的行径让她放下了心防,一路上亦多有照顾,她再怀疑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她斟酌着用词,「昨晚,我是想……」
嘉仲忽然大笑:「不要紧,睡得好便好。」
樊瑜微微放松了眉眼,正要开口,平泽却上前对嘉仲道:「前方不远处发现了酸与的足迹,看来我们要考虑改道了。」
「麻烦……难对付的妖魔。」嘉仲蹙眉,又转头对樊瑜道:「抱歉,我得暂时离开。」
他们大概是要去讨论行进路线的问题,樊瑜看了看平泽,轻轻点头。
就在嘉仲拍拍屁股起身时,樊瑜问道:「酸与很厉害吗?」
「不,只是……」嘉仲说了一半,像是注意到什么,蓦地「咦」了声,与平泽交换目光。
「妳听得懂平泽的话?」
浅茶色头发的年轻向导也随之望向她。
这下换樊瑜觉得奇怪了,他说的不就是普通话吗?
大概是读出了少女眼中的疑惑,嘉仲一愣。
「等等回来再和妳说。」他留下一句话,匆匆和平泽离开,加入众人的讨论。
他们隔的有些距离,音量又不大,樊瑜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好无聊地拔出岩缝中的小草把玩。
她拉开面罩呼吸新鲜空气,这时一只像是小鼠,却有着兔首的生物从后方岩壁中的缝隙钻了出来,白鼻头耸动着。
「这也是妖魔吗?」樊瑜低语,实际上是在询问武替。
由地下传来沉沉的声响:「是。」
「是什么妖魔?」
「耳鼠。兔首鼠身,可用尾部飞行,智商极高,食之有解毒功效,对人类无害。」
樊瑜伸出手,手掌大小的耳鼠立刻通人性地靠了过去,用大耳朵轻蹭着她的手指。
「好可爱!」
耳鼠似乎很喜欢她的气味,发出了小奶狗般的呜咽声。
樊瑜爱不释手地逗弄了一会,这小家伙突然朝讨论的众人看了过去。
「怎么了吗?」
耳鼠短短的爪子朝前指着,发出「呜呜」声。
樊瑜歪头,不懂耳鼠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但思及武替言其智商极高,想必不是无意义的动作。
正想再逗逗牠,耳鼠却一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跑走了。
樊瑜怔住,背后传来一熟悉的男声:「是耳鼠啊。」
嘉仲回来了,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身后跟着另外两人,一位是樊瑜已经见过的朱氏平泽,另一位是作为护卫的刚氏,本名车山。
车山的身型壮实有力,年龄约莫四十岁,深灰色的长发被头巾裹住,眉头中心的皱褶极深,应该时常皱眉之人。
「我们确实发现了酸与的足迹,而妖魔喜食的玉石在上山途中已经用光,为了这个原因也好,性命也好,都必须绕道走了,这几天必须加快脚程。」嘉仲道。
「玉石?」
车山接话:「是的,妖魔喜欢玉石如同人类酗酒,可用玉石将妖魔引开。」
「这样。」樊瑜有些摸不着头绪。
为何要专程过来和她说这些?
嘉仲摇摇手,车山和平泽便点头示意,离开了。
「这就蹊跷了。妳听得懂平泽的话,又能听懂车山的话?」嘉仲试探性地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
「很奇怪,因为妳是山客,平泽和车山是普通人,照理来说语言不可能相通的。」
连嘉仲都不清楚原因,更别说只是外来客的樊瑜了,两人面面相觑。
「可能是我学识太浅薄了。」嘉仲最后挠挠脖子,「没事,凡事总有特例。」
与此同时,济邢在不远处招了招手,意思是准备继续赶路了。
樊瑜率先从坐着的岩石上站起,顺便整理了下摆,朝嘉仲微笑,接着快步走过去。
即使只有一双眼眸露出,大汉还是再次被富江的魅力迷住而怔忪片刻,待他回过神,视线中不自觉浮现了一丝复杂,呢喃道:「蓬山上失踪的巽麒、听得懂常世语言的山客……樊瑜,妳会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吗?」
唯一回答他的只有黄海的风沙,而这阵低语也很快消散于其中。
*
──蓬山,蓬芦宫。
一名黑发女仙急急忙忙进入寝殿内,却被床畔有着蛇尾的女怪比了放低声音的手势。
女怪上半身覆满白羽,有一双巨大的翅膀,下身则是暗绿色蛇尾,足足延伸了两丈不只。
「蓉可女仙,台辅正在休息,请您稍后再来。」
蓉可一看,只见一匹浑身雪白的麒麟卧在床上,身体微微起伏,显然是睡熟了。
她欲言又止,最终大步走了出去。
「真是,巽麒回来了,我竟然最后一个才知道!」
「蓉可!」红发女仙祯卫捧着一篮衣物,见蓉可由寝殿走出,叫住了她,「去看巽麒了?」
「是啊,发生了何事?」
两人并肩走着,祯卫忧心道:「昨日他归来时沾了一身妖魔鲜血,休养一夜才恢复意识,令人很是担心。碧霞玄君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寻得巽王了。」
「在蓬莱?」蓉可睁大眼。
「不,听说是昆仑。」
「那巽麒怎没将王带回来?」
「不知道。妳也清楚,巽麒是胎果,以前在蓬莱受到了那样的对待,所以对王产生了戒心吧。」
蓉可低叹道:「看来未来的巽王会有一段艰难的日子了。」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