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定位
「我们今晚要去湘州一趟。」
「……什么?为什么?」
房内,樊瑜正在习字,却被柳原突如其来的言论惊得手一抖。
她的毛笔字本来就很难看,歪歪扭扭,边缘处尚因墨水浓度掌握不佳而处处晕开,这么一抖简直不能直视了。
无奈地收了纸张,她转身朝床铺上的少年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湘州?捣乱吗?」
不知是默契或其他原因,两人一致将稍早的事件当作从未发生过,相处起来倒是和以前一般。
樊瑜那一句原是玩笑话,岂料柳原却真答了。
「去救人。」
樊瑜的眉头顿时拧成一个死结,「救人?」
彼时柳原与阿悟正在玩「举高高」的游戏,两者皆是一身纯白,看着一点也不突兀。
「朱匣到湘州,带回了一封司宥的密信。」柳原道:「这妳应该知道吧?」
「但和我们没关系呀。」
柳原自顾自接下去道:「司宥在信中邀请济邢到湘州一谈,他并没有让朱匣带回明确的回复。」
樊瑜一头雾水,「那……」
「我让桓齐去湘州探查过,原先镇守于州界附近的州师早在数天前便有异动,部分人马被调往州府所在的文乐乡,对外说明是为了铲除水患留下的淤泥,实则在州府四面形成夹击之势。」
樊瑜顿了一顿,「我是否可以将你的言下之意理解为,这些军士是为了围攻济邢等人而做的准备?」
「正是如此。」柳原瞇眼。
「可司宥为何要这样做?他不怕失去合作对象吗?」
「他根本没有要合作的意思,他的目的是先击溃霖州,接管其兵力后再建立假朝。」柳原模糊道:「不过要想实现目标,还得先过庭州那一关,为此军力是很重要的。」
樊瑜不是很能理解司宥的心态,毕竟作为一州之侯,吃穿用度肯定不成问题,何乐不为?
「他过得好好的,为何去搅这蹚浑水?」少女重新摊开一张粗糙的草纸,在临时借来的砚台上顺了顺笔尖,「假朝应是没有王时暂时建立的朝廷吧?如果是这样,我认为济邢会答应配合司宥的,双方根本不必撕破脸。」
对此,柳原只评论了一句,「司宥的野心太大了。」
这位湘州州侯并不满足于成为假王,他还想以假代真,届时支持新王登基的霖州察觉后势必要阻止,那就很难办了。
樊瑜隐隐发觉了这层关联,思考了一会,放下毛笔。
「明知王由天帝选定,却依旧要争夺高位的理由是什么?」樊瑜猜测道:「权势吗?」
柳原将阿悟举高,「也许吧,我可不会读心。」
「不过以我个人的浅见,总觉得……这步棋好像太急了一点。」樊瑜低了几滴水在砚台中央,开始缓缓研墨,「因为啊,如果要排除阻力,等霖州和庭州两败俱伤时再出手应该会好一些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不料柳原的唇角却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
「这是方志的想法。」
他也没向樊瑜解释方志是何人,只起身道:「晚上我再来找妳。」
少女忙道:「等等。」
柳原毫不留恋地出了房间,顺便将阿悟拐走,仅余房内之人扶额叹气。
她将桌上的文具收拾整齐,认命地开始打包随身用品。摸到床下以旧衣包裹着的云鼓时,动作微顿,喃喃道:「是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坐在地上,她从衣物中取出云鼓轻轻把玩着,脑中不自觉回想先前阿悟的话。
牠说,关于王及天命者的事,柳原全都在撒谎,天命者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那她又是什么?
耳鼠只说到儿这便没有继续了,疑惑的心声却随着云鼓的波动传入少女脑中,可见牠似乎也不清楚樊瑜担任的角色为何。
早晨樊瑜本想向柳原求证,事到临头却有些说不出口──即使确认了对方有无说谎,又能怎么样呢?
这是一趟不可思议的旅程,樊瑜在过程中一直想要弄清楚自己为何被带到常世,柳原的解释回答了这一点,然而现在阿悟却突然否定了她的定位,让她感到有些混乱。
最好的方法应是跟在柳原身边,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
当然,樊瑜并不是怀疑少年的为人,她只是希望能够找到方法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要是最后证实他确实撒谎了,她认为自己会感到迷茫,而非愤怒。
「只好……走着瞧。」她叹了口气,迟疑几秒,把云鼓也算进行囊中。
晚上的湘州之旅……还真是令人期待不起来。
*
傍晚,樊瑜向卫音借了一套粗布衣,同时询问她湘州距霖州多远。
「很近,」卫音一面缝制手帕,一面笑咪咪道:「就在霖州南方,这两州是相邻的。」
她咬断线头,将绣帕在烛火下对着看了看,满意地笑了。
樊瑜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却被卫音叫住,「等一下嘛,怎么走的这样急?」
女孩起身将绣帕递给樊瑜,又道:「妳帮我看看,这花样好吗?」
樊瑜平时连真的刺绣都鲜少见过,更遑论品评了。她一脸懵懂地接过,结巴道:「可是我对这些东西不太懂……」
「说什么懂不懂的,每个人的看法本来不同,照妳心里所想的告诉我就行了。」卫音眨眨眼。
樊瑜只好审慎地捧着那条绣帕,像是怕弄坏似的。
「这是……」她硬着头皮猜道:「一株花?」
「芍药。」卫音补充。
洁白的帕面上绣着一株芍药,边缘以粉线勾勒,花瓣的主调则为白色,上头有露水残留,看上去能够以假乱真。
「很漂亮。」樊瑜真心实意道:「花了很久时间吧?」
卫音没有回答,只露齿笑道:「太好了,妳觉得好看。绣芍药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哦!这条帕子就是要给妳的。」
「给我?」樊瑜吓了一大跳。
「是呀,我就想着要给妳一样见面礼,偏偏我什么都不会,只能拿出一条帕子,真是见笑了。」
樊瑜不敢收,推辞道:「哪里的话!可是我又没做什么,实在不必送我礼物……」毕竟无功不受禄。
「妳做我的朋友,还没有做什么?」卫音强调,「这点小事不需在意那么多啦!」
樊瑜拗不过对方,只好带着衣物及绣帕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