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两人的关系
「嗯。」柳原下颔微点。
樊瑜逛市集时骤然被萦辰通知,吓了一大跳,特别是她赶到现场见对方倒在地上,心情更有一瞬间的惊慌。
麒麟真是种脆弱的生物。
她随即猜出柳原是晕血,而好心的卫音什么都没问,立刻主动上前帮忙,随后又通知了嘉仲府上的人,才顺利将柳原带回宅邸。
「不是有使令吗?怎么不让牠们出来?」樊瑜迟疑道:「你知道吗?昏迷状态是很容易遭遇危险的。」
「会暴露。」柳原闭眼道。
樊瑜为他将棉被拉上,无奈道:「那有比性命重要吗?你可能躺在那里,直到日落都没人发现。」
「死不了的。」柳原翻过身,用背部面对着樊瑜,「我要休息了。」
「……好吧。」
又下逐客令了。
少女将水杯倒至半满,好让柳原取用时不易洒出,接着又开始收拾自己膝上的书卷。
收拾至一半,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张了张口,最后顾及床上之人虚弱的身躯,仍安静地退出房。
待细微的关门声响起,柳原方动了动。
「萦辰。」
女怪从床边的墙面上浮出半个身子,正好与柳原面对面,神色不见半分心虚,仅有无边的愧疚与担忧。
「台辅,当时情势所迫……」
「为什么是她?」柳原没有追究萦辰擅自行动,只问了一个问题。
萦辰稍稍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柳原如此询问,「因为,主上是唯一知道您身分的人。」
「是这样?」
「是的。」
柳原睁眼,见女怪依然关切地望着自己,心头忽然涌起一股烦躁感。
「妳先去休息吧。」他轻声道。
萦辰听话地离开了,作为女怪的她以麒麟的安危为第一考虑,其他时候绝不违背对方的命令。
柳原又翻了一次身,只觉心情好似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也许是这次的回忆冲击过大……他以为那些事物对自身而言已不算是武器了。
如果不是过去作祟,那又会是什么?
柳原将脸埋进枕头,脑中却不停浮现自己从地上被拉起的感触,以及樊瑜那张逆光的容颜。
*
下午由于柳原仍虚软无力,樊瑜向卫音表示希望取消听人人会演说的安排,让女孩讶异地「咦」了一声。
两人在庭院中除草及浇花,卫音用上臂的袖子抹了一把汗,「原来柳原的身体这么虚弱?」
「他……体弱,不过一会就好了,估计是太阳晒多了。」樊瑜解释。
卫音思索着,手下松土的动作不停,「那身肤色,是白子吗?」
「是啊,所以很容易晒伤。」樊瑜倒上一小把颗粒状的肥料,同时调整了一下头上的斗笠。
「不过妳怎么知道他那时昏倒了?」
樊瑜顿了一下,不好将萦辰的事说出口,只好神神秘秘道:「就是一种感觉。」
「感觉?」卫音笑道:「你们是亲人吗?」
「不是。」
「那就是夫妻了?」
「不是……」樊瑜大窘,「是友人啦!」
「只是友人?」卫音示意樊瑜将装着肥料的布包拿开,「我觉得妳对他的关注不同于寻常,而且妳还为他取消了行程。」
樊瑜确实没想过只和卫音前往,对她来说取消出行安排是自然而然的事。
「嗯,因为我们总是一起……」说到一半,她自己也停了下来。
一起什么?
幸好卫音没有继续问下去,反而叹道:「真好呢,我也希望我和哥哥有感应。」
话题被岔开,樊瑜便暂时抛开疑问,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卫音熟练地将一丛金银花的杂枝剪去,又用铲子为它松土,语气倒是听不出喜怒哀乐,「哥哥他啊,前年去了庭州,听说加入人人会了。」
樊瑜吃了一惊,却听卫音道:「其实我对那些事也不是很懂,我明白不是哥哥的错,毕竟他欲追寻理想,旁人总是无权阻拦的。」她伸手指指金银花丛的根部,樊瑜立刻撒上一些肥料。
「他离开之前托人将我送进嘉仲大人府中,至少不会因此饿死。」卫音持着花剪移向下一株金银花,「每隔几个月我就会请人写信送去,只是始终都没有回音。」
她一面剪除杂枝,一面道:「庭州最近愈来愈乱,信差都不愿意去了。尤其那些不支持反王理论的人,听说去了会有危险……怎么说呢,我只想知道哥哥过得好不好而已。」
从卫音的口吻中,不难听出她对兄长的离家并无太多怨恨,仅单纯挂念着对方,希望能够得到消息罢了。
「冒昧问一句,妳的父母呢?」樊瑜道。
对此,卫音的回答毫无滞涩,彷佛演练多时,也或许是因为太多人问过相同的问题。
「耕种时被妖魔攻击,失血过多死了。但我当时太小,也没有亲眼目睹,是好心的邻人抬着两具尸首回家,我才知道这件事。从那时候开始就是哥哥照顾着我了。」
在舜国这是相当常见的死因,特别是当王失道时。妖魔肆虐、田间颗粒无收……对许多人都是惨痛的灾难。
樊瑜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尽可能如同话家常地问道:「没有到里家吗?我听说他们会收留……」
「没有呢,孤儿和老者实在太多了,里家无法供那么多人吃住,因此我们还是待在原本的屋子。」卫音略带犹豫地道:「我猜正是由于此事,哥哥后来将一切怪罪懦王,才会加入人人会吧,虽然我觉得不是那样的。」
卫音没再说下去,樊瑜则轻轻问道:「妳不喜欢人人会吗?」
「这倒不是。」卫音答得很干脆,「但我对他们的主张不熟悉,原先想着去听听演说也好,结果被取消了!」
女孩做了个鬼脸,些许泥土顿时沾在脸颊上。
樊瑜忍笑将她颊上的泥土拨掉,「也许妳可以找别人一起去?」
卫音正欲答话,一名稍微年长些的侍女经过廊下,朝庭院唤道:「卫音,我上次要妳帮忙绣的那条帕子呢?」
卫音吐舌,「还在房间呢,我这就去绣!」
那侍女点点头,好似有些不喜樊瑜,瞥了她一眼后匆匆走了。
「抱歉啦,我现在得回去了,不到晚上估计没空闲。」卫音向樊瑜嘻嘻笑,「剩下的妳能帮帮忙吗?」
「当然没问题。」这点小忙并非难事,樊瑜也应承得很利落。
眼见女孩离去,樊瑜才若有心事地继续除草、松土及施肥,时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流逝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