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霖州州府
霖州州府位于海原,是一幢气派的三层建筑,占地宽广,有前院与后庭,加上府中射士和下人,共计五十人左右。
当一行人牵着三骓通过朱红色的大门后,立时便有下人将骑兽牵离,前院中正在洒扫的侍女们也停下动作,毕恭毕敬地朝众人福身。
经过了方才那一时辰的骑乘,樊瑜已经快走不动路了,只好先暂且将手臂搁在柳原肩上,一拐一拐地向前走。
见少年并无出现不适的迹象,她的大腿内侧虽然很疼,推测应该没有出血,只是瘀青与过度紧绷的酸痛而已。
「大人。」
一名青衣老者在大堂内等候,一见济邢便迎了上来,「请问需为几位贵客准备客房吗?」
济邢微微转头望向嘉仲,后者摇摇头。
「不用。」济邢将木着脸的咎言向前一推,「另外,帮咎言准备一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放行。」
老者似是认得咎言,惊诧了一瞬,却很快答道:「晓得了。」
咎言被人领下去,济邢则将蒙岳、嘉仲唤至书房,表示有要事商讨。樊瑜和柳原极有眼色地选择留在大堂,同时享用侍女端上来的点心及热茶。
既然都来到州府了,济邢又能够随意传唤下人、使用书房,樊瑜以为他的身分昭然若揭,然而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并非这座州府的主人。
「绣兰姐姐说代理州侯,那是什么意思?」樊瑜拿出平时与学姐们相处的绝招,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甜。
侍女绣兰脸庞清丽,粉色襦裙将身段衬得亭亭玉立,可贵的是她听闻樊瑜二人不是官家子,而是平民百姓,竟也没有出现踩低捧高的行径,依旧笑脸迎人、和善可亲。
济邢的事在整个霖州都不是秘密,加上老总管也吩咐她不得怠慢,需得好好招呼来客,便犹豫了一会道:「定皓大人意外仙逝,众人一致希望由济邢大人暂时接管州侯之位。虽然不符合中央的分配制度,可朝廷也是名存实亡了……」
没有王的朝廷,群龙无首,无怪乎地方会自行决定任官人选了。
柳原用竹签叉了一块凤眼糕,不仅不慢地嚼着。似乎有意让樊瑜弄清楚状况,他羞涩地对绣兰笑道:「那个,我听说钩月宫的状况很不好,现在还是那样吗?」
「没有变,只是没有官员的朝廷,其实也不能算朝廷了。」绣兰一面为两人斟茶,一面道:「我一直都记得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虽然我当时还很小,不过……」
她忽转向樊瑜道:「您是从巧国来的对吧?」
「是……是啊。」樊瑜差点没反应过来,因为济邢对外宣称她是巧国的客人。
「真好,大家都很羡慕巧国人,听说塙王陛下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已经治世近六十年了,不像舜国,连续两代王都使天帝愤怒。」绣兰顿了一下,「特别是懦王陛下,他驾崩那一天,王宫外原本被击退的妖魔突然凶猛了起来,有几只甚至闯入宫内,很多官员来不及反抗,命丧黄泉。」
「那么禁军又去了哪里?」樊瑜问。
「听说两位将军那时被关押在大牢内,另一位不知所踪,但是详细情形我就不知道了。」绣兰将热茶分别端给樊瑜及柳原。
樊瑜吹了吹,觉得还是挺烫,便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静置。
她对于这件事颇感兴趣,便想着找时机再问问嘉仲……或柳原,看样子他知道的不少,只不过会透露多少讯息那就不一定了。
被樊瑜挂记着的少年漫不经心,摸了摸藏在胸口的阿悟,正要叉起另一块凤眼糕时,一名正值花信之年的侍女迈着小步伐走了过来。
绣兰见着来人,忙放下茶壶。
「云歌姐姐,」她唤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云歌微微笑,「大人问两位贵客是否想沐浴及换一身衣衫?」
樊瑜双眼一亮,但她依然先看了柳原一眼,见对方颔首,才赧然对云歌道:「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可府中的衣衫也许不够合身,委屈二位了。」云歌福身,又向绣兰指示道:「妳把桌上的茶点收拾收拾,再给济邢大人添一壶茶。」
「好的。」绣兰应声。
云歌贴心地搀扶着行动困难的樊瑜,领着两人到了浴间,男女分开洗浴。原先云歌要服侍樊瑜,被她婉拒了,遂笑道:「那么我在外头等候,若有事可随时告知。」
由于世道艰难,州府过去奢华的活水浴池亦停用许久,云歌准备的是一个盛满热水的浴桶,附近放着一迭干净的女子衣衫,前方则有高大的山水屏风格挡,不必担心春光外泄。
樊瑜由衷道了声谢,缓缓脱下穿了好几天的衣服,并在温热的水中将自己彻底洗净,期间虽因腿伤而略略不便,却无法掩盖她的好心情。
擦干身子后,樊瑜摊开云歌备妥的女衫,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神色逐渐迷茫起来。
她蓦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不懂如何穿衣服。
男装与女装的穿法原本就不同,加上济邢等人没那么多讲究,即使穿衣方式错误也没人会刻意提出,这会换了一件穿法相对复杂的女式服装,她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她咬了咬下唇,想请教云歌,又羞于裸身见人,便硬着头皮先套上了里衣。
「……咦?」
正打算戴上面罩时,却发现自己置于屏风边的衣服堆已经被收走了,只好散着乱发出了屏风。
云歌坐在外头的凳子上读书,见樊瑜衣衫不整地现身,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道:「您……」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
甫出浴的少女脸颊被水气熏得通红,一双秋波流转的眼眸欲语还休,加上眼角妖冶的泪痣,纵使称一声尤物也不为过。
「我……有点不太懂衣服的穿法……」绝美的少女吶吶道。
云歌回过神,上前为樊瑜穿衣,同时好奇道:「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樊瑜应道。
「既然有这一张绝色的容颜,为何先前要戴着面罩?」
闻言,樊瑜咯咯笑,「绝色什么的,实在是谬赞了。我只是担心会有一些麻烦,所以宁可不露脸。」毕竟这张脸虽然美丽,却存在着问题。平心而论,她仍希望自己能拥有之前那样平凡的面孔。
云歌为她穿好一身水蓝色的襦裙,又用布巾细细绞干长发,再熟练地梳了双平髻,插上玉簪。
樊瑜注视着铜镜中模糊的身影,犹豫了一下,道:「请问,能再给我一块面罩吗?」
云歌有点惊讶,不过她还是尽责地取来一块质地轻薄的面纱。
尽管与之前那块有很大的差异,但心理作用之故,樊瑜戴上后自在了许多,便向云歌再次道谢。
浴间外等候的柳原也换上了新衣衫,两人回到大堂。此时堂中多了两名男子,正有说有笑地闲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