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汴梁鬼船(五)下
包九妹是绝对不甘心被丢下的,尤其是她为这次鬼船案付出了这么多之后。所以,她在展昭他们离开后,悄悄来到后门,打算自己出去找线索。
可她刚拉开门闩,就瞧见柴玉的马车停在门边的垂柳下,宋奇正盯着她,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你们怎么在这里?”九妹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来监视自己的吧?难道是展昭拜托的?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九妹脑子里打转,最后给从马车里出现的那张冷脸统统撞破了。
“你要去哪里?”柴玉面无表情的盯着九妹问。
“我还要问你呢。”九妹走上前,“你在我家后门干什么?”
柴玉对于她的问题好似没听见,说道:“今日你哪里都不许去,给我老实回家呆着,否则。。。”他盯了她一眼,“否则,包大人搞不好就会找你聊聊。”
包九妹生平最恨人家威胁她,她还依稀记得,她老爹在泸州当官之时,前门街有个孩子叫胖飞,是个高官之子。附近的小孩子都是胖飞的小弟,可九妹却不屑一顾,胖飞就威胁她,要是不给自己当小弟就收拾她。但结果是,胖飞被九妹狠狠的修理了一顿,因为那时候她比胖飞长得高,力气也大,此后她自己就成了那条街的老大。。。。。。
九妹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目露凶光瞪着柴玉那张温雅俊朗的脸,心想一拳打下去,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猪头。
但柴玉仿佛根本没觉出来,他淡淡道:“还愣着做什么,等我打发宋奇送你回去?”说罢转头看了看宋奇,示意他上前。
看到宋奇包九妹咽了口口水,一个柴玉就是大敌,再加上个武功超绝,一次能撂倒几十个大汉的宋奇,这场仗自己绝对必败。看来得换个策略了,包九妹笑了笑道:“别激动。我回,我回去就是了。你们也回去吧,呵呵。。。”说着话,只听砰的一声,九妹将后门狠狠的摔上了。
......
开封府的墙头在全国所有的衙门里绝对算是高的,九妹出了一身汗,才从一棵歪脖子树上借力爬了上来。本想着,这个着陆地点着实偏僻,柴玉再老谋深算也不可能想到这个安全的死角。可柴玉就是那种什么都能想到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每次都出来坏九妹的好事。
所以,当九妹终于窃喜自己躲开柴玉并安全出了开封府时,一转身就瞧见柴玉在那里盯着她,一副看你往哪里跑的得意样子。
“你、你、你。。。”九妹气的嗓子都快冒烟儿了,“你干嘛总是阴魂不散,我欠你钱吗?”
柴玉摆出一张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傲慢脸,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是谁?哪个混蛋要你看着我的?”
“展昭!”
九妹没话说了,强词夺理道:“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自己没有一点主意吗?展大哥要你盯我,你就来盯我!再说,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你就盯着我,跟你说,我干的可都是大事,耽误的起吗你?”
柴玉道:“什么大事?拖别人后腿吗?”
“什么拖别人后腿?你这话什么意思?”九妹质问道。
柴玉冷冷道:“你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这个世界缺了你就不行。可你也分分轻重,展昭他们在查案,你帮帮忙也就算了。可你每次总是不估量自己的能力,总以为自己了不起。可你不知道,每次你带给别人的总是困扰。“
“比如这次,凶手是谁,背后有怎样的势力,谁都不知道。你是包大人唯一的女儿,展昭怎么可能让你去冒险。你如果去了,他保护你就够了,还怎么抓凶手?”
“我根本不用他保护!”九妹斩钉截铁道。
“是吗?”柴玉冷哼,“要真是如此,那倒好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很没用是吗?”九妹气急败坏,“是,我是武功不怎么样。可你呢?你就很好吗?你对自己喜欢的,想争取的事情甚至都不敢尝试一下,只会逃避,你以为你就很了不起吗?”
话刚说出口,九妹就有些后悔了。她知道不该提的,柴家因前朝皇室的身份一直被当今天子猜忌,所以固然他有满腔报国之心,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去做,因为那样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威胁。
九妹的话说到了柴玉的痛楚,他良久没有说话,末了才淡淡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罢,掉头离开。
看着柴玉离去时没落的神情,九妹肠子都悔青了。他们俩从小吵到大,可每次都是因为九妹偷偷闯祸被柴玉给撞见,他那个人又爱以师长自居教训人,所以九妹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认错。可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她知道自己这次恐怕彻底让他伤心了,也许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可有一点柴玉说的不对,九妹并非自以为是。除暴安良一直是她的梦想,而且她答应过一个人,一定要做个正直无私之人。为了自己那个人已经死了,她要完成他的遗愿,所以她才会那么爱多管闲事啊。
盯着柴玉马车离开,九妹的思绪又被拉回了九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那时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她爹包大人还在一个穷乡僻壤当县令。那里人民生活穷困,所以盗贼特别多,常常搅的县里百姓叫苦连天。为了安民,包大人决心剿匪,并带人上了山。那帮土匪都是些断了生计的乌合之众,包大人很顺利就打入了对方的老巢。但这也得罪了他们背后的一个叫顺天虎的黑道大哥,当他得知自己手下的势力被一网打尽之后,就在那天夜里带着手下攻入了县衙。
当时县衙里的人手都去剿匪了,县衙里只剩下九妹跟大哥二哥,还有几个年老的衙役。顺天虎带人冲进县衙,杀了不少人,还抓了九妹,要不是一个叫安溪的衙役,恐怕她会被顺天虎当场杀了。但安溪也在那场战斗中被杀了,那时他才十七岁。其实,他本可以不死的,因为那天他娘病重,他本来是要回家照顾母亲的。可九妹硬要缠着他将故事,所以他才会死。这件事虽时隔多年,但一直是九妹心里一个过不了的坎,她一直认为安溪是因自己才死的,是她害了安溪。
从那以后,九妹就开始留意刑狱之事,因为安溪曾告诉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名出色的捕头,除暴安良,为民请命。虽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九妹知道,这条路远比想象的要难得多。
九妹擦掉了眼泪,她没有时间伤心,她还会参与汴梁鬼船一案,她答应过安溪的,要除暴安良。。。。。。
九妹从后巷出来,正撞见仵作着急忙荒的从府衙出来。瞧他的神情,像是有什么急事。九妹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上前招呼道:“仵作大哥,要去哪里啊?”
仵作回头见是九妹,问道:“阿九,你见展爷了吗?”
“展大哥跟张大哥他们一早就出去查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仵作道:“昨日勘验钱大人的尸身,当时场面太混乱,一时没注意。今早起来,我忽然想起了一个疑点。”
“疑点?什么疑点?”九妹问。
按平时这种事属于衙门的机密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可九妹不是外人。故而,仵作告诉九妹,他发现那具尸体的手上布满了老茧。
“钱大人平日养尊处优,按说是不可能有老茧的。”九妹喃喃道。
“正是。一般常干粗活,或者做技艺的工人才会有。”仵作点头道。
所以,那具尸体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钱大人的?九妹惊讶的望着仵作。
“你就是要告诉展大哥这件事?”
仵作点点头。
“我知道展大哥在哪里,我这就告诉他去。”
仵作还未说话,九妹就已经跑出一丈开外了。
......
张龙他们在钱府已经守了好几个时辰,眼看着已过了午时,可钱家愣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张龙是个火急性子,已经在对面的茶楼里捏碎了五个茶杯,两碟点心了。茶楼的掌柜心疼的直跳脚,但这也没法子,人家是官差正在办案子,也答应照数赔偿,可老板是个爱惜东西的人,这些杯碗茶碟,已经跟了他有五六年了,是有感情的。
所以,老板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张爷,这些瓷盘又没得罪您。您老捏多了也手酸不是?”
张龙横了他一眼,砰一条板凳瞬间四分五裂。老板盯了眼地上的板凳,咽了口口水,很识趣的走开了。
这时,只听楼梯上传来噔噔声,张龙以为是守在外头的衙役发现了什么,赶忙站了起来。但来人一露面,他重重叹了口气。
“阿九,你怎么来了?”张龙问。
九妹将楼上扫了一圈,“展大哥呢?”
张龙:“展爷去城门口打听消息去了,过一会儿才能回来的。”
九妹哦了一声,绕过那条烂板凳,靠窗坐下,说道:“刚才仵作大哥来了。。。”将仵作关于钱大人尸体的疑点告诉了张龙。
张龙砰的一敲桌子,恨恨道:“我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果然咱们都给这凶手耍了。”
“你这么认为吗?”九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还有假。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神出鬼没,带着咱们兜圈子。最好别犯在我手里,否则一定要他好看。”张龙气哼哼的又啪的一声捏碎了桌上最后一个白瓷碟子,花生撒了一桌子。
得!九妹很识趣的缩回寻找美味的手,随口道:“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张龙哼了一声,满脸的不耐烦。九妹知道张龙那火爆性子,也不再问,转头叫伙计再倒一壶好茶来。
伙计来了走,来了走,总共来了三回之后,九妹才满意了。她兴冲冲的瞧着满桌子的好吃食,招呼了张龙一声,便开始大块朵颐。
张龙一脸胃部不适的盯着她,心想自己以后有闺女一定不能让她这么吃,否则还怎么嫁人。
酒足饭饱,九妹满意的摸了摸肚子,抬头见张龙正盯着她瞧,像是瞧怪物似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桌上被自己一扫而光的空碟子,说:“要不,我再给你要点其他吃食?”
张龙赶紧摇头:“不必,不必。我饱了。。。”说着话,目光却定在了对面。
九妹转头瞧去,见一个蓝衣素帽,背着药箱的人进了钱家。
“钱夫人看来真是伤心极了,要不然也不会生病请郎中了。”九妹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
张龙嗯了一声,同情道:“这也难怪。一个妇道人家突然遭到如此变故,一般人是受不了的。她已经很好了。”
九妹诧异的盯了张龙一眼,没想到这么个粗鲁汉子竟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郎中进了有小半个时辰,九妹等的无聊,茶也不知喝了多少杯。看看呆在此处也没有什么线索,九妹起身打算离开。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那名郎中的脸。九妹愣了愣,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张大哥,告诉展大哥来昌盛货栈找我!”九妹摔下一句话,人已经追了出去。
张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派人去找展昭。
......
九妹跟着那蓝衣郎中穿街过巷,一直到他进了昌盛货栈。
看看日头,应该已经过了申时,九妹便在昌盛货栈旁边的一家茶摊坐下等。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白石溪很可能知道钱忠俞的下落,搞不好这次的绑架抛尸就是二人合伙演的一出戏来掩人耳目的。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呢?难道是怕凶手找上门来。九妹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白石溪背后的人就是钱忠俞,即便不是两人也脱不了干系。
街上人来人往,九妹今日出门穿的单薄,看见人家个个厚衣裹身,心下羡慕不已。算算日子,也快到初冬了,一阵凉风吹过,九妹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往茶摊的老板身边挪了挪,哪里至少有灶台,不至于那么冷。
天渐渐的暗下来,张龙那边还没有消息,九妹只得咬牙在寒风中坚持。她钦羡的盯着对面的茶摊,奈何自己却不能在那里待了,否则一定会被怀疑。没法子,她只得紧紧抱住自己,躲在墙角继续蹲守。
货栈的灯一直亮着,里面的伙计进进出出搬东西,似乎完全没有异常。末了,东西搬完了,货栈也上了门板,只留有一道侧门进出。
这鬼天气还真要命。九妹给冻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但就在她要掏出手帕擦鼻涕之时,货栈里却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九妹连忙将手帕收好,远远的缀在了那人身后。
夜色微明,那人只管埋头疾走,九妹怕他发现,只能走走停停。两人经过数条街的拉锯战,那人终于在一处宅子前停住了脚步。九妹气喘吁吁的靠在旁边的一棵老槐树后,心里已经将白石溪骂了个底儿朝天。
白石溪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很快一个老者将他接了进去。随着砰的一声,好容易留点亮光的街道,此时再次陷入黑暗中。九妹待两人进去后,装作若无其事在宅子四周探了探,然后走到宅院的后墙边,掏出腰间缠着的探爪,手脚利落的翻进了院中。怎奈,她这地方没选好,跳下后才发现是个马厩,臭气熏天的。
九妹连忙用袖子捂住鼻子,一脸哀怨的想,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翻墙总是得遇上点奇葩事儿呢?但更倒霉的还在后头,她落地的动静,惊动了马厩里的马,那马一声长嘶,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谁!”一个人提了灯朝马厩的方向走来。
他围着马厩转了一圈,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慢吞吞的走了。
等那人走远,九妹才从马肚子地下爬出来,拍了拍马儿,无奈道:“马大哥你真给面子。你就不能换个时候再方便吗?”
那马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回答她这种无理的要求。
九妹痛心疾首的闻了闻身上的臭味,蹑手蹑脚的往刚才灯光消失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