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吴老二

偌大的一片山脉，绵延几十里，然而山上却极少会见到比较大的树木。放眼望去，位于吴家峪子半山腰的一棵大核桃树，便显得格外显眼了。

八十年代以前，因为整个农村都还比较穷，能用得起煤炭做饭取暖的人还比较少，所以大家都会到山上拣拾柴禾。别说是成材的大树，就是地皮儿、蓬蓬草、蜘蛛网儿这些不起眼东西，也被人团起来捡回家当柴火了。

每到冬天，上山捡柴火的人一波一波的，大人小孩都有。那时候农家人一年到头，都有忙活的事儿。而农家孩子早当家，捡柴就是那个时候小孩子们力所能及为家庭做的一项工作。

后来，84年以后包产到户，各家各户情况好了，而各个山峪子、山梁都承包给了村民，老百姓也不能随随便便到山上捡柴禾了，而大家也都买得起煤了，也就不会在大冬天的再到山上受那个罪了。十几年过去了，山上的水草也开始变得茂密起来，尤其是在吴家峪子这边距离村子比较远的地方，茅草疯长，稠密的地方茅草能有一人多高。山鸡、野兔、狐狸、獾等的小动物，渐渐也多了起来。

在90年代中期以前，吴家峪子山上还能偶尔见到野狼出没，不过到了90年代末期以后，就再也没有野狼的踪迹了。

王少东一路沿着宽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崎岖山路打算到阎王鼻子悬崖下面找个地方凉快，边走边捉着蚂蚱，渴了就喝两口山泉水，累了就在路边梯堰旁的阴凉里面凉快凉快，八点半从家里出来，九点半的时候，终于走到了阎王鼻子山崖下面。

陡峻的悬崖将半个吴家峪子遮出了一片阴凉，即便是三伏天，到了这里也会让人神清气爽。

吴家峪子在84年承包到户之前是一片荒山，后来三百多亩的山峪子承包给了村里五户人家，种上了苹果、梨子、柿子、李子、栗子、石榴、核桃等果树，现在的吴家峪子也看起来生气勃勃了。

七月里的核桃，八月里的梨，九月的柿子就赶上了集。现在是农历六月份，树上的核桃虽然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也可以解解馋了。

不过，王少东不甚喜欢吃核桃，所以没有动到峪子最中间那棵据说对桃花岭村老百姓意义非凡的大核桃树上摘几个核桃的心思。

山地贫薄，但是山农却很勤劳地在山上开出了一块块梯田，放眼望去，蔚为壮观，王少东不得不感慨山民的勤劳的伟大了。

参差的山地里面种着红薯、谷子和高粱，路过的王少东偷偷扒了两块红薯，揣进怀里，瞅着人不注意，便来到了阎王鼻子悬崖下边。

悬崖下边多是砾岩石板，山泉水就从石板下面的缝隙里面流出来，汩汩的冒着泡，清爽可口。而那山泉，到了冬天之后又会冒出热气，让人看到之后心里暖意融融。

躺在石板上，整个桃花岭村的风光尽收眼底，听着旁边沙沙沙冒出来的泉水以及哗哗哗流淌着的溪水，王少东感觉到似乎周围的时间都变得慢了许多。

前世的时候，王少东何时有过如此悠闲的时光。记得就是高考完了还没出成绩的那几天，自己仍是惴惴不安的样子。而出了成绩之后，又因为成绩不理想而懊丧不已。后来上了大学，纵情于网络，然而平静下来之后却总感到空虚。大学毕业，陀螺一样，工作，工作，繁重的压力就像是扼住了咽喉的绳索，容不得自己片刻的安逸。

人生为何如此辛劳，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王少东随手将红薯丢在山泉里面，任凭山泉水冲洗掉红薯上的泥土，而那两串狗尾草串起来的蚂蚱，就丢在石板上。他随手从旁边拔出一颗茅草根，含在嘴里嚼起来，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随着自己的唾沫咽下去。

王少东满足的笑了，头顶，刚出窝小鹰盘旋着，他知道，它的窝就在那阎王鼻子悬崖上边的一块凸出的大岩石上。

就这样，王少东贪婪的享受着惬意的时光，过去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皮鞭的声音。

他坐起身子一看，发现距离自己三十多米远的地方，桃花岭村的老光棍吴老二赶着十几头山羊到山上来放牧了。

印象中，吴老二一直是个很快乐的人，虽然一直也没有讨到媳妇，但是脸上总挂着笑容。

吴老二放了一辈子羊，前世里面，2016年的时候，有次自己回老家，还在村头遇到赶着羊到山上放羊的吴老二，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比现在要苍老多了。

2002年，吴老二已经有快六十岁了，到2016年，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小时候，自己和小伙伴郑辉郑涛双胞胎兄弟俩很喜欢跟着吴老二一块到山上放羊，满山坡撒花地跑，掐把狗尾草编辫子，抓蚂蚱，掀开碎石块捉蝎子。而吴老二也很喜欢小孩子，总会在山上那个犄角旮旯里面找到一串红红的赤李子，塞给王少东他们吃。

前世里面的快乐总是回荡在童年时代的回忆了，每每想起来，王少东总会感到心里美滋滋的。

吴老二也看到了王少东，高兴地举起手里放羊的鞭子来，啪的一声甩了一鞭子。

“王家小子，你找了个好地儿啊！”

吴老二的声音很洪亮，中气十足。

印象中，吴老二的肚子里面全是神魔鬼怪的故事，听得小时候的王少东他们一干小伙伴心惊肉跳的却还欲罢不能。

“老爷子，这边好着呢？”王少东高兴的站起身来，冲着吴老二挥手。

吴老二点着头，不理会沿着路边丰美的水草觅食的羊群，提着皮鞭便向王少东这边走了过来。

“王家小子，都成大小伙子了，快上大学了吗？”吴老二蹲下身子，捧起一捧山泉水洗了把脸，叉着腰看着王少东问道。

王少东连连摆手：“不上了，不上了。”

吴老二一听，忙有些着急得皱起眉头来：“怎么就不上了呢？”

王少东不想解释，因为他自己现在也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

“老爷子，不说这事了，有啥好故事给俺讲不，快让俺过过瘾。”

从小，王少东就喜欢听吴老二给自己讲故事，现在见到他，仍然兴致很浓。

吴老二刚要开口，却听到吴家峪子西边的山梁子上面传来一声喊：“少东，快些回家来。”

王少东和吴老二循声看去，看到王少东的母亲赵士玲站在那边招手，王少东皱了下眉头，心里寻思，难道家里又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