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百灵之怒(中)
看着那只被我救起的百灵羽翼已。成,丰满的羽毛已遮掩住它幼小的躯体,虽然它被我关在一个简易的鸟笼里,但我能感觉得到它的满足和悲伤。
满足自己还活着,悲伤地看着那些同类的羽毛,无助的眼神中仿佛有着无限的感伤……
三月里的天气,阴冷但不刺骨,除了夹杂着刀刃般的春风,土地也逐渐的开始苏醒,乡间的小路上,不时地会有一滩滩松软的泥土,淘气的我们,踩在上面如同一块块脱水的海绵,无尽的快乐从脚下犹然而生。
这天我闲来无事把挂在房梁上的鸟笼摘下来,又把笼子放在火炕上,给那笼子里的百灵抓了一些小米洒在笼子里面。
救下的那只百灵一直被我关在笼子里,我偶尔会用树枝挑逗它一会儿,每次逗它的时候它都会像只小猫一样,用爪子挠一挠,用坚硬如钩的嘴啄几下,这些本领就像都似跟我家花狸猫学的……
猫吃鸟儿那是猫的天性,可在我家却截然不同,猫鸟相安互不打扰,就连我父母也觉得奇怪。
记得有一次,花狸猫蹲在地上昂着脑袋,向悬在房梁上的那个鸟笼里望着入神,或许它正在琢磨着笼中的百灵鸟……
而那只百灵却俯视着花狸猫,上下扇动着那对健硕的翅膀,“叽叽喳喳”地鸣叫着,像似在和花狸猫对话一般。
而花狸猫却不屑一顾立卧在那里,低下头伸起后腿,爪子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抚去,看着入神的百灵,只见他将一边的翅膀展开,如同一面扇子显露出美丽的翎毛。
它伸出爪子在自己的头上掸了掸,奇怪的是这只小鸟竟然学起花狸猫一般,用它那干枯的爪子在自己的头上抓来挠去,好不搞笑。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可现在已经是三月天了,但依旧还留有着冬天那长长的尾巴,久久不愿离去。
地上已经看不见冬天留存下来的积雪,反之是地面上随之可见一处处软泥,踩在脚下即像橡皮泥,又像似一团团蓄势待发泉涌而出的火山岩浆。想想那真是童年的乐趣,然而这一次却和以往非同一般……
一天中午下学后,在回家的路上,我和玩伴们一边踩着一处处软泥,一边像回家的方向走去。
村子里的学校大概位置在村子的中心区域,那时村子里的学校从半年级到五年级都在一起上课,没有什么幼儿园和学前班。
我家在村子的西北方向,走路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儿时的贪玩,让二十分钟的路程变为一个时辰,而在这一个时辰中却留下了让我永生难忘的经历。
海军帽,中山装,薄棉裤,烫绒布胶底鞋,这是当年在我们这个年龄段里的标配,只不过有时候鞋帮上会顶破两个洞,不用说这个可怜孩子,上面不是有个姐姐就是有哥哥,不然不会那么悲催,穿了双漏洞的破棉鞋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跟牛似的,走在那里都会不屑一顾,尤其是踩在那滩松软的泥土上,直让其翻浆才得罢休。
突然感觉脚下起伏不定,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样,但刚想俯下身想要看个究竟,可这一切却又恢复了平静。
正当自己在发愣时,脚底下的泥土忽然缓缓顶出一个土包,我被这个异样的变化吓了一跳,一个机灵跳到了软泥土的外围。
我目不转睛注视着那个正在缓缓顶起的土包,一下,两下……我心里在盘算着,“如果是冒出一只鼹鼠……,嘻嘻……正合我意,把它逮住弄回家里跟花狸猫关在一起,那就有好戏看了”。
我目不转睛就这么看着,看着那土包里到底藏着什么。此刻我身体里像住着一个魔鬼,在驱使着我,像那个土包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我慢慢俯下身体,蹲在了那里……
忽然那个土包不在往上顶了,这时那土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似乎我稍微一有动作那土包里的东西就停止了运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蹲下身体将手臂缓缓伸出,张开手掌正要向那涌动的土包摸去,只听背后一声呵斥:“住手!”
我听见呵斥声后,身体忽然抖了个机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待我回过神扭头一看,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李占元。
我很好奇看着他,而他只是瞟了我一眼,目光随即向眼前的土包看了过去。只见他缓缓蹲下身体凝视着那个还在涌动的土包,他又转过头看了看我,像想要和我说话的样子,我没有读懂他的意思,所以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好奇地看着他。
只见李占元右手腕像内侧弯曲了一下,突然一根木棍儿从右边的袖筒口滑落在手上。
那根木棍儿的长相比较奇特,弯弯曲曲像一条正在滑行的蛇,但这根木棍没有树皮,外表像被涂了一层油,显得十分有光泽,两头无尖锐处,也没有握柄之余,但木棍最不可思议之处,就是刻画着一些密密麻麻我看不懂的文字,看上去这物件也是有年头的。
我当时在想,这根木棍也许就是李占元传家宝,或者是他的一个秘密武器什么的,反正它会有意想不到的特异功能,正想到这里……
只见李占元将手中的木棍缓缓举起,突然摆动手臂,木棍朝着目光射去的方向刺了出去。
可还没等木棍接触到地面,刚才还在涌动的土包,瞬间又缩了回去,感觉土里那东西的眼睛就像是在空气中,你稍微做个动作它也能看得见。
李占元见状又立即收回木棍,而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步一步向李占元走了过去,本想把李占元的木棍要过来看看,而李占元把手臂一挥手腕一抖,就像变戏法一样刚才的木棍再也找不到了。
李占元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看着我我说道:“二小,这根木头棍子大爷爷真可不能给你看,这个物件要是一旦被普通人用手摸过,那他本身的灵气就会瞬间消失。”
“那大爷爷你,不是普通的人吗?”我翻了个白眼问道。
“我可以说自己是一个普通,而不是平凡的人。”李占元捋了捋胡须意味声长地说道。
“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气,无论是草木山水还是蝼蚁飞雀,它们都有自己的世界,虽然与人类不同,但又偏偏与人类相同,不同的生存法则,而有着相同的宿命,最终都逃不过以死亡而终结……”
听完李占元的这番高谈阔论,这时的我几乎是迷离状态,因为我根本听不懂李占元在说些什么。
“二小啊!在你这个年龄大爷爷跟说这些似乎是有些赶鸭子上架,不过,你若能牢记在心,日后总会对你有益无害的。”
说话间,李占元站起身双眼目光直射向那片松软的地面上,这时我也忽然发现那里不对?
李占元的眼睛变红了,只见他的双眼眼球布满了血丝,像一张红色的蜘蛛网附在了眼球表层,看了让人毛骨悚然,我不由的连连后退几步……
而李占元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那块松软的地面,这时只见他猛然抬起右腿,脚心离地一尺上下,突然又狠狠地踩了下去。
“呃……”
就听一个闷声之后,眼前那片松软的的泥土没有了……
而现在显现在我眼前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大深坑,我在想这个偌大的深坑是被李占元一脚踩踏出来的。
我爬在深坑的边缘往下望了望,下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下面还会有一阵阵阴冷风由下而上涌了上来。
“大爷爷……大爷爷,你掉哪儿去了?”我把双手架在嘴边用力喊着。
我喊出去的声音,隐约在最深最底处回荡着,可声音过后却无人应答,这时我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心脏的不自在使我爬了起来,我呆呆的站在深坑边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那时孩童的无知在我身上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其实这个时候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求救大人们过来帮李占元。不过后来才得知我认为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而李占元却认为没去叫别人过来帮忙才是真正的帮了他。
我往土坑深处又看了看,不假思索地向下吐了口唾沫,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下面是不是有水,如果有水,那我吐下的唾沫就会使水面泛起麟波,因为我不想李占元被淹死。
下面没有任何动静,想到李占元不会被淹死,这使我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自己傻傻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随意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挥手便向深坑抛去……忽然耳朵边传来一个声,吓得我直打冷战。
“二小!你就不怕把你大爷爷给砸死啊?”
原本可以收回手中的石头,可让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震,手臂这么一抖手中的石头一把没抓住,如高空坠物一般,直接掉落了下去……
我转过头颤颤巍巍对身后的李占元说道:“大爷爷你会变魔术吗,你是从那里出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这时李占元指了指我俩右后方向处,不然,那里也是一滩松软泥土处。
我急忙转身朝身后那滩软泥处跑了过去,显然这里也是刚刚塌陷下去的,形状大小与先前的那个没什么区别。
我蹲下身体向深坑的黑暗处望去,一股阴森的寒意瞬间侵入身体,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我有意无意地探下头想看个究竟,脑袋刚刚伸出深坑的边缘……忽然不知被谁抓住了后脖领子,一把将我甩出了数米之远,我摇晃了几下最终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这个坑洞里有毒,好像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这两个坑洞是连在一起的。”
李占元把我摔在一边没有表示任何的歉意,尽然还兴誓旦旦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实在让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过几天这两个深坑的边缘堆砌起一米多高的石墙,从那天开始谁也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在内蒙古初夏的清晨出门时你还得记得穿长袖衣服,晚上睡觉要盖好薄被子,因为这里的夏天要比BJ地区的夏天晚来一个月左右,说是夏天倒还不如叫春末……
这天,屋檐下燕窝里的小燕子还没有探出头欢呼燕妈妈的觅食归巢,笼中的百灵还没有一声晨鸣,身边的花狸猫似乎还在打着呼噜……
忽然村长家的大喇叭开始说话了:“大家赶紧起来哇,穿上衣服到自己家的羊圈里头看一看,数一数,有没有多出来的羊,要有背上画红圈圈的,还得麻烦大家把羊给赶到学校门口来,就这么一个事儿,大家赶紧的啊。”
我无动于衷的翻了个白眼,一手抚摸着身边的花狸猫,双眼直勾勾盯着糊在顶棚上的一张报纸,因为这张报纸是彩色的,所以吸引了我……
“1934年的夏天,营口阴雨连绵,持续下了40多天的大雨,辽河水暴涨,辽河北岸的芦苇塘变成了一片汪洋,大雨过后,当时生活在辽河北岸的人们在一个苇塘的芦苇丛中,惊奇地发现在困着一巨奄奄一息的蛟龙。”
看到这里,我心里突然一阵邪恶,“肯定是谁家的羊被这条龙给吃了……要是能亲眼看看这条龙该多好。”
这时从堂屋传来一阵谈话声,我转过头看了看,土炕上除了我和花狸猫已空无一人,这几天哥哥去了邻村的二姨家,说是让哥哥去住几天,在当初也算亲戚走动。
堂屋的谈话声那就出着父亲和母亲了。
“刚出去听说晨光村有一户人家的羊昨晚全丢了,一共六十多只,连根羊毛也没有剩下,这一家人都快疯了。”父亲说完叹了一口气。
“那这偷羊的一个晚上偷了六十多只羊就连个动静也没有?”母亲听后说道。
“没有!听说家里养的狗也一起丢了……”
听到这里,我个轱辘爬了起来,把被子掀在正熟睡的花狸猫身上,花狸猫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吓了个机灵,又跳上母亲已叠好的被褥上开始了下一轮的回轮觉。
我跳下炕推开门对着父亲和母亲说道,“我知道他们家的都去哪了。”
这时父亲瞪了我一眼说道:“不要瞎说八道,你知道个屁,进去穿衣服去!”
被父亲这么一说,这才发现自己一激动,跳下炕之前竟然忘记穿衣服了……我略有羞涩之意赶紧跑回了屋里。
我进屋转过头把门压开一条小细缝,低声细语地说道:“那些羊肯定是被一条龙给吃了。”
“哪有什么龙!”父亲反驳了我一句。
母亲瞟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嗯,有可能。”
丢了几十只羊,在那个万元户的年代里这可是非同一般的事情。
也就从这一天开始,晨光村开始变得热闹非凡,公社里镇子里的公安人员也开始介入调查,今天骑辆幸福250,明天又开个吉普212好不热闹。
几天过后,听大人们说,派出所的公安人员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因为偷羊贼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羊圈的门完好无损,土墙也是没有任何盗洞和倒塌的痕迹。
也有人说这偷羊贼,在行动前给这家村民下了蒙汗药,至于怎么下的药也没有人能解释的清楚。
最近在丢羊事件发生后,在我们村里已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有充耳不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然而就在晨光村羊被盗的一个月左右,不幸与万幸之事,将我们整个村子笼罩的严严实实……
七月的晚霞犹如缕缕青丝,将那一抹夕阳勾勒的五彩缤纷,西山顶上有无数丛狗尾草和沙柳,站在远处偶尔会看到它们在毫无规律地摆动着。
初夏的夜雨一般都不是很大,雷声也是依稀可闻,可今年的今晚似乎非比寻常,震天的雷声感觉似要将大地震出一条裂痕,然后会出现某种恶灵冲出地表重生。
夜晚,雨越下越大,虽然紧闭门窗,但那股土腥味儿还是会顺着窗弦或门隙间涌入屋内,风也从微微袭来变成了狂风怒号,屋里的窗帘也在不时撩动着,当窗帘突然被吹开时,突然一道闪电将夜空点成白昼,雨水冲刷着整个大地,土坯房被冲下的泥水顺着屋檐沥沥拉拉流下。
屋檐正下方的地皮上被雨水砸出一条横向沟渠,如同一条笔直的排水沟,当雨水溢满时又会变成一条条纵向沟壑,一直流向大门外的汇聚点。
又是一声惊雷,让人感觉屋顶都在晃动,突然从堂屋传来一整噗噗愣愣的声音,然而这个响声谁都没有在意,而我却在意了。
当时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掀被子猛地跳在地上……
被我挂在堂屋房梁上的鸟笼,百灵在里面不停地乱撞,还不时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唤声,我拉开堂屋的电灯,只见百灵停止了在笼子里撞击,它正在斜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就像被拍成一张相片摆放在了那里似的。
这时候我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想抬腿迈步,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但此时腿上像被注满了如同铅水一样的重物,根本无法抬起来。
慢慢地,我注视百灵的双眼开始变得异常清晰万分,蓝天白云绿草如茵,野花摇曳彩蝶舞动,清风掠起蒲絮飘摇。大地一片生机盎然,土包上的黄鼠两腿离地,脑袋在不停地转动着,警觉是它们的本性。
草丛中的野兔在那里拱来拱去,正在寻找着适合自己的美味。这一切都归根于自然界赋予大地至高无上的礼物。
忽然一声凄厉而又浑厚的鸣叫声呼啸而来,那鸣叫声似乎要将这天际长穹撕开一条裂缝,再将这绚丽大地收回去一样,让人惊骇万分……
这时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只怪异的草原黑鹰,凶煞的眼神像箭一般向我射了过来。
天忽然开始变得黑暗下来,乌云压顶密不透风,刚才的美好,瞬间一去不复,只见那只黑鹰伸出利爪向我直扑而来。
这时一阵夹扎着无数颗雨滴的劲风刮过,只听堂屋的门像被人来回推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我开始慢慢地从幻觉中醒来,当我再看见笼中的百灵时,它已不再那么惊恐不安,只是静静地站在笼子的中间,两只翅膀展开着将自己的身体全部覆盖,眼睛也是紧紧地闭着。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雨夜的天空,闪电刹那间将屋子外面照射的犹如白昼,院子里被雨水冲出来的沟沟壑壑也看的一清二楚。
光亮持续几秒钟后,一声震天的雷声将这夜晚的沉静彻底打破。堂屋的门随着雷声开始摇动了起来,不是有门栓插着那两扇用老榆木做成的门板恐怕早已被吹开了。
我刚想到这里,只见那根用木质长条形的门栓竟然齐整整的断裂成了两节,这一切似乎就我一个人可以看得见,不然这么大的动静屋里的父母也该出来看看……
就在这一刹那间,堂屋的两扇木门被一股气流完全冲开。房梁上的那个鸟笼也随即突然爆裂而碎,紧接着那只百灵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朝门外的方向飞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夜雨之中,留下的只有洒落在地下那只破碎的鸟笼。
风,渐渐停止了呼啸,只有屋檐下的电线还在微微摆动着,雨,也开始变得淅淅沥沥,只听得见,挑水的铁皮桶被雨滴打过,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无论昨天发生了什么,但今天的太阳还是照样升起,或者是今天发生什么,明天的太阳也是一样的升起。
我窝在暖和的被窝,听着父亲和母亲在堂屋议论着昨天半夜的动静,其实他们都听见了声响,但就是像被施了魔咒一样动弹不得,而他们却不知道我跑到了堂屋,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父亲和母亲只看见了门栓断裂,而没有注意到房梁上的鸟笼,而我的脑海中却浮现出更多的想像,飞出去的百灵可以已变成了凤凰,这会因该在天空中翱翔……
“它会回来看我吗?”我在心里面傻傻的问着自己。我却给不了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其实我是害怕,害怕它出去后再如同当年的同类,尸横遍野羽絮漫天,我不敢再往下想了紧闭着眼睛,抬手正要想伸个懒腰,突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我一个机灵把被子掀了个底朝天。
花狸猫正在我身边熟睡,仔细这么一听,这货还在打着呼噜,感情它昨夜也没有闲着,用手挠了挠它,一个翻身,四爪朝了天睡的更为踏实了……
又到了往田地间送粪的季节,那时每家每户都是用马车或驴车装粪土然后运到田间地头里,一般粪土都是用在土豆或萝卜地里,后来也会用在菜园子里。
记得用羊粪土种出来的芹菜,除了粗壮油绿就是那股清香浓郁的味道,吃起来也是不同而语的,用现在词儿来说,那就是有机绿色食品,相信现在很难找得到了。
而就在这送粪时日的一天早上,村子里东营张富贵家被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因为他家粪堆塌陷已然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我也毫不例外一头扎进了人群里想看个究竟,在我刚挤进人群中的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大坑而是李占元……
只见李占正对着众人捋着山羊胡子连连摇头叹息道:“天坑地缝亦无边,东西南北在中间。天降污物祸千年,地下千尺冰封寒。上天无目云遮月,清风一起万物散。这下难办啦……”
众人听李占元这么说,顿时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这时姥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说道。
“大元子你可别瞎咧咧,卖啥关子,你瞅瞅这些土的都要发毛庄户人,尽是些豆大个字没拾一毛口袋的主,你想让我们知道你葫芦里卖的啥药吗?歇歇吧您乃!”
姥爷的话音刚落,却惹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我说大伯伯,你要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就赶紧说吧,现在似说非说让人听了心痒痒,可真闹心!”说这话的正是村里南营子的韩文秀。
韩文秀的名字听起来像个女人并透着秀气文雅,但名字与其人却差之千里,本人不仅是个汉子并且长的人高马大,粗糙的皮肤就像似退了毛猪皮并带着黝黑,黝黑里也隐隐透着一些暗红。也就是因为韩文秀本人生的黑而粗糙,但是他脾气爆,性子也急,在村儿里人送外号黑旋风。
韩文秀除了这些缺点之外,此人还爱打抱不平,胆量也是很大。但他从不会惹是生非,所以村儿里人谁也不会讨厌他,反而都比较尊敬他,
“咦?我说黑旋风,你如果这么想知道这大坑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何不自己跳下去看个究竟。”李占元面带笑意朝韩秀文说道。
李占元这么一说,站在旁边的围观群众便开始起哄。这边说:咱村儿的黑旋风可是十里八乡的风云人物,那有他不干去的地方。”
听旁人这么一说,韩秀文一时间便得意忘我,众人把他捧上了云端,他自然也是洋洋自得。
可就在这是在人群的另一边有人喊道:“就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税,我说这坑下面是十八层地狱他还敢下去吗?”
这句话一问在场的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紧接着众人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韩文秀。
此时韩文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目光也不知道该停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那个大坑,一会儿看看李占元,然后再看看周围人们…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今天哥们儿就下去探个究竟,让你们个个都服服帖帖。”韩秀文说完走到大坑边上,瞅瞅这儿又看看那儿,瞄了好一会俯下身子准备往下跳。
“你知道下面有多深吗,下面有什么吗,无知的年轻人呐!”李占元在旁边摇了摇头说道。
这时姥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李占元的身边,二人在低声低语的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韩文秀跳下去了……”
这句话对于村民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因为村里人都知道他的脾性,所以就没把韩文秀的举动当回事,这会儿人们都围聚在大坑的边缘都伸长了脖子往下瞧。
突然李占元大喊一声:“不好,赶紧把他拉上来…”
众人听见李占元的喊声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用好奇的目光射向李占元的身上。而李占元一个脚步稳稳立于深坑的边缘,随即姥爷也走了过来。
李占元俯下身子大喊了几声:“韩文秀!韩文秀……”喊声过后深坑中却无半点回应。
众人一看李占元此时的神情,似乎都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李占元平日不像其他人开个玩笑或拉拉家常,也许是他的本性或者是与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关。
“大家赶紧回家去找几根粗一点的井绳过来。”姥爷向周围的村民摆了摆手说道。
一会儿功夫,大坑的边缘堆了几团足有我胳膊粗细的绳子。这时李占元又让人找来两根粗壮的木头桩,钉在距大坑四五米之外,然后又从那两团绳子里挑出来两根尺寸相近的,分别栓在了两根木桩上。
这时姥爷抖了抖剩下的那些绳子,然后一根接着一根都连接在了一起。
此时在场的村民都在傻傻的看着这两个老头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而姥爷和李占元却四目相对,二人似乎早已心有灵犀。
李占元一手一条绳子的末端攥在手里抖了几抖,绳子在地面上起伏回弹着,被绳子掸起来的尘土如同群马蹦腾的战场,在场的人看了心情都感到了一丝的紧张。而李占元却似乎是在检查绳子的任性与安全性。
当我再把目光放到李占元身上时,刚才还在抖动的两根绳子,却早已不知什么时候都缠绕在了自己的臂膀上去了。这时姥爷也是身手敏捷地将他接好的绳子一端,系了一个活扣栓在了李占元的腰间。
姥爷又抓起绳子的另一端抛向站在木桩旁的几个健壮的年轻人,随即大喊一声:
“小伙子们看仔细喽,你们大伯伯的小命可就都掌握在你们手上了,每个人手上可要用点力啊,别让这麻绳儿把你们的小嫩手给撸脱了皮儿…”
这时三四个小青年手里攥着绳子的一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放心吧,绳子在人在,人不在绳子也在……”
姥爷看了看李占元,又看了看几个小青年,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李占元面部没有露出一丝表情,谁也看不出他的忧虑与恐惧。再看他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把系在木桩上的两个根绳子,分别缠绕在自己两条臂膀上。
他忽然一个凌空后翻,稳稳地站在大坑的边缘,脚下的砂土不时地滑落下大坑中,同时也消失在深渊的黑暗里,这时现场的村民赫然唏嘘一片。
接着李占元纵然一跃,双臂全然展开,每往下一个跳跃,缠绕在臂膀上的绳子就会减少一圈,很快,从上往大坑下面看去已经看不见李占元的身影。
围观的村民这时把整个大坑围了个水泄不通,来凑热闹的除了我们本村儿的,也有不少邻村儿的人们也前来看热闹。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之际,缠绕在李占元臂膀上的那两根绳子突抖动了几下,在场的人们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两个根抖动的绳子,谁也不上去拉。
这时姥爷让围观的村民腾出一片空地儿,只见他蹲下身体一手抓起一根绳子,身体向后一昂,双臂用力向上一甩,再看那两条绳子已经从他手中弹出。
弹起来的两条绳子就像水蛇一般轻盈而有力,瞬间那两条绳子就像变魔术一样,两条已变成两团,有规律地盘于地面之上。
接着姥爷的动作与李占元如出一辙,把自己的腰间也系上了一根活扣的绳索,将绳子的另一头抛向几个青年后生,接着拎起地上的两盘绳索,两条手臂犹如白驹过隙,将绳索结结实实地缠绕于臂膀之上。
姥爷的一番动作也是看傻了围观的村民,而他确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随后姥爷箭步退到大坑的边缘,垂直伸开双臂两只手都紧攥着绳索,每往下退一步绳索就会放长一寸,两只手也会紧攥一次。
也就在这时,我才清楚地看见姥爷不知什么时候,已将龙鳞虎爪手穿戴于手臂之上。这会儿我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为姥爷不会在一般的小打小闹事情上,将龙鳞虎爪手佩戴在身上,所以今天的事情可以说是非同一般……
眼看姥爷三跳两跳慢慢地消失在阴暗的深坑中,这时突然从深坑中由上而下窜出一阵冷风,冷风中还隐隐夹扎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围观的村民也都被这股腥臭刺激了嗅觉,众人都捏着鼻子连连后腿几步,而我却捂着口鼻趴在深坑的边缘静静地守在那里,等着姥爷出现。
那阵阴风过后,深坑中安静地出奇,仿佛一粒微小的沙子落下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过了许久,深坑下还是没有任何响动和回音,身后的村民开始纷纷议论着……
一个村民结结巴巴地说道,“完…完…完球了,都上…上…上不来了,全…全…全体撤……退!”
“撤你奶奶个腿!二结壳,看来你除了说话结结巴巴,原来心眼也不正,活该你小子找不到媳妇。”
说话的是东营褚家二媳妇,平日里我我们这辈儿的,都称呼她二婶子。
二婶子脾气直,不过她总爱揭别人的短儿,但她总也是个热心肠比较爱乐于人。
“唉……!我说二…二嫂子,我可…可没得…得罪你啊,干…干嘛跟自家兄…兄…兄弟过不去?”
“你还好意思说是自家兄弟,我呸!忘恩负义的玩意儿,你说你爹死的时候,是谁给他买的棺材板?谁给他选的坟地?又是谁帮你操办后事的?”二婶子气急败坏指着村民二结壳说道。
“这……这个是两码…码事!”
二结壳唯唯诺诺地说道。
“在这个时候,村里人谁都可以这么说,但你不能说”
二婶子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妇女。
这时所有人也包括二结壳,都静静地蹲守在大坑的边缘向下望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又如同刀片似的春风中一点点划过,傍晚的霞光洒在村子里的某个角落,几只百灵鸟从晚霞的夹层中低空掠过,在大家谁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几只百灵鸟如同闪电一般向深坑中俯冲了下去。
围观的村民都似乎都伸长了脖子,极力地想看看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下面除了黑漆漆一片,偶尔也会涌出丝丝凉意,再别无其他动静。
天色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守在深坑边的村民没有一个离去,都蹲在原地两个一对三个一伙在窃窃私语聊着什么。
就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忽然“呼啦,呼啦”几个声响从深坑中传了出来,大家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朝大坑里看去,这时拴在木桩上的两个根绳索突然抖动了几下。
一股浓烈的的血腥味突然扑鼻而来,那血腥味是由深坑中由下而上传出,众人心里都不由一惊,下面究竟发生什么,大家心里大概都清楚,但是谁都没有说出口。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赶紧往上拉绳子…”
这话一出,众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绳子就往上拉,当然我也不例外,和别人一样喊着口号:“一二三,一二三……”
这一共四条绳子,一条是系在李占元身上,一条是系在姥爷身上的,另外两条是他二人下去时裹在臂膀上的,人多一乱四条绳子都在同时往上拉。
很快,首先被拉上来的是姥爷,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微微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只见他脸上沾满了泥土,衣服上也有好几处破了的洞。
“海山叔,下边有什么东西没?你脸上那儿来那么多泥?衣服是被谁给撕烂的?”
问姥爷话的是南营子李国志,和我舅舅一个家姓,都是国字辈儿的,我也叫舅舅。
姥爷瞟了李国志一眼没有吱声,然后对着正在拉绳子几个人说道,“慢点,慢点别可别把你的大伯伯给撞晕了。”
姥爷的话音刚落,李占元就被横着拉了上来……
“你们轻点,慢点,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们这几个兔崽子拖散架了,在下面没折腾死……上来差点变成吊死鬼……”
只见李占元呼呼喘着粗气,嘴里却怨声载道。
“那两条绳子要同时慢慢拉,下面可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本来是想让你们先把他给拉上来,结果你们像拉死猪一样先把我们给生拉硬拽了上来。”姥爷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
众人听姥爷这么一说,都咯咯地开始乐了。
“你们还笑,我跟大元子在下面勇斗大虫百十回合都没有受半点皮伤,却被自己的人碰撞的遍体鳞伤……”姥爷摇了摇头接着从怀里掏出了旱烟袋……
随着另外两根绳索渐渐拉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所有人都几乎同时都屏住了呼吸,那两条绳子越来越近,而那股血腥味也越来越刺激到鼻腔。
绳索已然拉上大坑边缘,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映入了大家的眼帘,姥爷突然用衣袖遮住了我的眼睛。
“小孩子不能看,不然睡觉会梦恶梦的…”姥爷低声细语的对我说道。
虽眼睛被姥爷遮的严实,但耳朵却听的一清二楚有人在呕吐。有人在说:
“下去时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半天儿的功夫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恐怕进了阎王殿也不敢收你呀!”,这时开始有了抽泣声……
“赶紧找个麻袋把人抬上去,找李大夫救人,晚了文秀这孩子的性命就难保了。”李占元叹了口气说道。
“二结壳,你把海山叔和大伯伯扶到我家去歇一会。”二婶子说道。
“唉!”
这时我们分开两路,一路人用麻袋兜着韩文秀朝村医李大夫家走去,一路向东营二婶家走去,而我却跟在了姥爷的后面向二婶子家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向大坑中望去,总感觉在大坑里有一双血淋淋的眼球在注视着我,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腿被灌注了铅水一般,极其沉重无法前行。
姥爷也觉察到了我没有跟在他的后面,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另一把手狠狠地在我屁股上拧了一把,我忽然一个激灵似乎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
到了二婶子家,姥爷和李占元被让到了炕头上去歇息,二结壳给他们递过去了热毛巾擦拭脸上的泥土。
二婶子用大块的砖茶和新鲜的羊奶,在大柴锅里熬了一锅奶茶,顿时屋里的奶茶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姥爷和李占元手捧着白瓷大碗奶茶,吸吸溜溜的开始畅饮了起来,一碗奶茶过后二人心情似乎平复了许多。
“海…海…海海山叔,你…你…你你跟大伯伯下到大坑里发…发现了什么?”二结壳率先发问道。
众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是啊,那韩文秀咋成了那个样子?”
姥爷和李占元相互对视了一下,姥爷点了点头微微地把眼睛闭上说道:“让大元子跟你们说说吧……”
李占元从怀里掏出了烟袋锅,朝炕沿磕了几下,又从布袋里捏出些烟末按进了烟袋锅里,没有点燃,长叹一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