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送花？不稀罕！
苏未卿茶本来送到了唇边，听她这么一说，停下手来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谁稀罕他夸了？”
茶刚进嘴，外头又有人道：“有意思，我也选白梅间的姑娘作第一。”
“噗……”苏未卿一口茶全喷了出去。
“哎呀小姐，可是呛着了？”春花忙抽了帕子来给她擦衣裳上的茶水。
苏未卿顾不得这个，胡乱地擦下了嘴，压低了嗓音问：“方才是谁选的？”
春花道：“听声音，是五殿下。”
刚一说完，外头唱诗人便唱道：“牡丹间公子也选白梅间作第一。”
集上就三个皇子王孙，两个最有声望的选了她，此局相当于是大势已定。
苏未卿懊恼地叹了一声，心中生出一阵悔意。早知事情会变成这般，就该把原先作的那首诗给想起来。
坐在水仙间里的苏雪不满地皱起了眉。齐勇的声音，她怎会不认得？听他选了白梅间的姑娘，心中划过一丝不悦。白梅间的诗作得也没多好，不过是口气大，他怎么会选她？难道他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么？
二皇子与五皇子都选了苏未卿之后，太子也选了她。之后局势便一边倒，这第一局的头名，就生生地扣到了苏未卿的头上。
“今日第一局的头名，便是白梅间的姑娘了。按照规矩，下一局的题便是由白梅间的姑娘来出。不知琴棋书画诗酒花，姑娘要出哪一种呢？”
苏未卿沉默着，直到唱诗人又催促了一遍，她才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既然太子出不了题，那就由她来出。与其担惊受怕地等着，还不如放手一搏。左右今日她头首诗已经抛出去，接下来即便是再口出了狂言，也不会有人诧异吧。
挺而走险，拼得就是一个胆气。而她苏未卿，最不缺的就是那颗熊心豹子胆。
“第二局的题，我还选诗。就以天下为题。”
“呵！”君子兰间传来一声轻笑。
牡丹间传来一声轻哼。
白玉兰间的人谑笑地说了句：“天下？这题出得可真切时候。”
楼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苏未卿有些惴惴不安，端起茶杯来，还没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许久，唱诗人才开口，打破了这骇人的寂静。
“这，题既已出，那便按照规矩，依旧是木槿花间先作诗。”
木槿花间沉吟许久，才支支吾吾地作出一首诗来。勉强之作，自然没什么值得称赞的。苏未卿一言不发地竖起耳朵听着，一字一句都不敢落下，每成一诗，她的心就提起来一分。这些诗与她记忆中的或多或少有些不同，难道当真因为她那信口一诗，一切就都变了么？那么苏雪呢？可还会作出那首《沁园春》来？
头微微一偏，苏未卿的目光落到了水仙间帘上，匆匆一撇，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水仙间里的苏雪，正转着眼珠思索着。写天下的诗不少，古代才子忧国忧民的多不胜数，可是若是用普通的诗，怕是压不过白梅间的姑娘去。
点到君子兰间时，苏未卿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地听着。
齐炜坐在帘后，面容沉静，心中却是豪气翻涌，恨意难消。天下这题，深得他心，他刚刚回国，迫不及待想看的、想听的，便是这京中子弟眼中的天下！
握紧了膝上的空拳，齐炜平了平气息，开口朗声诵出心中翻涌已久的一首诗来。
当听到太子作出的诗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时，苏未卿胸中长出了一口气。
转眼到了水仙间，苏未卿的目光瞪着那方竹帘，手捏着袖口，指节微微泛着白，袖口精致的绣花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褶痕来，乱了姿态。
苏雪在帘后微微一笑，自信十足地念出了那首豪气万千，志在天下的名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第一句被吟诵出来时，苏未卿就像浑身卸了力般，大大地松了口气。嘴角，忍不出勾起了一抹笑意。
诗诵毕，楼中惊叹许久未断，就连三位皇子，也都连声称奇，赞不绝口。
声稍歇，唱诗人便问：“姑娘可有诗解？”
水仙间回道：“有。”
“姑娘请解诗。”
苏雪得色难掩，故意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张口说道：“众所周知，我皓国与羌戎国连年征战，两国边界在西北，我国边城之地一年中有大半年在是冬天，但与游牧为生的羌戎国相比，也算是富饶之地。羌戎国一直对我皓国的大好江山虎视眈眈，抢占我们的城池良田，鱼肉我们的百姓，所以，我们不能容忍他们再这样放肆下去了。现如今皓国才人辈出，有谋臣，有良将，有皇上英明。相信不久之后的将来，一定能把戎国打倒，收回城池，重振辉煌！”
春花听罢，忍不住道：“说得真好。这番话，怕是合了几位殿下的意了。”
苏未卿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得不好，是诗作的好。若没了那诗，这话也不过是几句嚷嚷罢了。”
话音才落，太子所在的君子兰间便传出了慷慨之声。
“如此豪情，真是让人心潮澎湃得很。我倒真想看看能作出此等惊世之句的人，是个怎样的姑娘。赠花！”
唱诗人连忙高声唱道：“君子兰间公子赠花水仙间姑娘。”
苏雪心头一喜，脸上瞬间绽开了笑意。
小厮取来梯子，攀上君子兰间，从帘外的花篮里取了一支君子兰，插到了水仙花间帘外的花篮之中。
紧接着，牡丹间也道：“我也好奇得紧。赠花！”
唱诗人连忙又道：“牡丹间公子赠花水仙间姑娘。”
水仙接连受赠两朵花，楼中声音又变了。这赠花也是雅士集的一个规矩，有集后邀见之意。将自己帘前的花赠与想邀见的才子或是佳人，待散集之后，凭花相见。才子同约才子者多，佳人同约佳人也常见，可是二位才子同约一位佳人的情形，在这雅士集上，却是少见得很。
苏雪听着帘外的议论纷纷，心中已是喜不自胜，却只笑不语，任外头怎么夸，怎么赞，都不给予回应。
秋月看得心焦，忍不住小声抱怨：“小姐出的题，却让那个苏雪抢了风头。”
苏未卿不屑地说：“不过两位殿下赠了花而已，这算什么风头？”
说着，目光朝白玉兰间瞥了一眼。记忆中苏雪风头更盛，因着是太子出的题，所以众人气势更高，气氛更热闹。苏雪此诗一出，诸位才子纷纷赠花相见，借她的诗以表自己的豪情壮志、报国之心。可唯独二皇子，一如今日一般，并未向她赠花。
赞语评声许久才落下，诸位才子皆借赞扬此诗一表忠心之后，唱诗才继续下去。
到了苏未卿的白梅间，她先沉默了一阵，定了定心神后，才用怅然的语气缓缓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以一江春水向东流。”
正是在梦中翻看到的那首《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