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罗刹孤魂
留滯南荒多时，凌御风已将白琼平安送回西戈，易北寒也不便久留。
凌御风回到南荒的那一日，易北寒匆匆拜别伊墨。临行，伊墨送了柄长笛给易北寒，就当是相识一场，留个念想。
易北寒这个月，仙术进步迅猛，他已经学会驾驭天河剑，南荒重峰峻岭之中，他御剑而行，若然一只雄鹰。
天空中易北寒洋洋得意的对我炫耀他的成果，嬉皮笑脸的喊到，“师傅，我也可以上天了，你看我帅不帅？”
我浅笑着点头，沉默的凝视苍穹万息一缕白光。
“师傅，我能不能御剑去西戈？”易北寒又喊到。
我思虑片刻，如今易北寒羽翼已丰，本身便是鬼灵精，有了实力作靠山，虽不至于随心所欲，但起码他可以自己决定。我答应道“做你喜欢的……”
我咧开嘴开心的笑，年少最是美好，永远都充满希望。他兴奋的御剑长空，剑尾划出一道弧光，眨眼间消失于天际无影无踪。顷刻，他又驶剑而来，冲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笑。
我欣慰他终究是忘了之前的记忆，他只知是去过青衣岛，却不知其中与我的种种，我黯然说道“我们该走了!”一个飞身跃上剑柄，易北寒挥动双指，天河剑指向西戈方向迅速行驶。层云之中，一束寒光划过，他兴奋不已，眉间难掩年少轻狂。
路过刹罗海时，不经意朝凌落姹的宫殿看了看，她站在阁楼上，纱帐之中，一股杀气透过长风直冲霄云。也许错过这一次机会，便是无期。她的怨气深重，直到将南荒彻底甩在身后，怨气便才没了踪影。
易北寒回头问我，“师傅，方才那股气流有些不正常，可知是何物？”
“怨念罢了!无碍。”
易北寒似是懂得了些什么，自顾点了点头，驱动长剑直冲西方。
途径葵蚕之地，却被一条通天流沙河阻挡住去路。上古流沙河，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焚石移山，是大荒除弱水之外的另一生命归宿。更有人直指其盖殁活体的可怕堪比虞渊，便是修为上层之人从他上空御剑而行亦是会被吸入流沙，更别说徒步淌过，简直不可能。
易北寒远远看着黄沙漫过的流沙，苦恼不已。几次试图御剑西去，却都被延绵黄沙逼退回原地。他跳下天河剑，愤愤不平的说道，“师傅，过不去？”
我轻叹，“流沙本就不比其他河流，加上此处被人下咒，怨灵集聚，强行穿过只会被怨灵拽入这无尽黄沙。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流沙虽离我所处位置尚有一段距离，可其中暗藏危机不言而喻。肉身进入避不了被牵引其中，为今之计，只能用虚空之眼一试。便席地而坐，嘱咐道，“小北，我暂用魂识进去探探究竟，你在此务必保护好我留下的躯囊。”
易北寒一脸疑惑，问道，“师傅是要灵魂出窍吗？可刚刚师傅不是还说此处怨灵集聚，贸然闯入可是会对师傅不妥。”
我尚且明白他的担忧，一旦触怒流沙里的怨灵，随时可引发流沙河泛滥，危害方圆几里的生命。我喃喃说道，“为今之计，可又还有其他法子？我尽力一试，若有危险立刻归位，你且放心。”
我随身携带的辟魔圈，可抵挡法力在我之下的魔族，便将它交给易北寒，再次嘱托道，“危难之时，这东西能替你抵挡一部分冲击，还记得天虞山我教你用过他。”
说罢，我盘腿席地而坐，启动虚空阵法。霎时间息风止影，灵魂脱离肉身。远看着易北寒与留下的皮囊，却越发觉得若不是师徒的禁锢，兴许与他也能成一段佳话，做一对远离红尘的璧人。想着，一道灵光闪现，魂识下到流沙之中。
与预想有些出入，流沙上层确实是滚滚黄沙，可越是下到底层，却是别有洞天。黄沙在头顶滚滚流淌，仿佛隔绝与外界联系的出口。我置身流沙下的空间，如同置身洞穴一般，四周都有洞口可以通过，且每个洞口都长满藤蔓。
虽置身地底，却有光线透过黄沙射入，即使是洞穴，便也不觉得黑暗，反而有些许柔和。
正当我仔细查看之时，一股黑烟从洞穴另一边冲出，夹带许多的煞气。黑烟来势汹汹，以一种肃杀之势横扫一切。洞口的藤蔓飒飒迎风招展，叶片顿时化作千万柄匕首直冲我的方向。
我立刻飞身闪躲，即便是魂识状态，被叶片刺穿依旧生疼。一阵防御式纠缠，开始施展术法反攻。来者似乎极不愿意被人打扰，此时变得异常凶猛，加之形态琢磨不透，看不清是何种怪物，因此几番打斗下来，我半点好处没捞到。
在地底世界交上手，时间难免拖得有些长，应付起来约微有些吃力，魂识渐渐虚弱。外边易北寒兴许察觉到异样，一直摧动同心坠的力量召唤我。料想再纠缠下去也查不出更多的结果，便匆匆应付一段时间，趁着对方不注意，果断抽身。黑烟乘胜追击，奈何我魂识不比肉身，很快便退回岸边；它几次试图穿过流沙，皆被打回地底。
安全归位之后，我使劲喘了几大口粗气。易北寒连忙伏身过来，满是关切的问道，“师傅，发生何事？”
我迅速平定心情，说道，“上了年纪，比不得从前了。”
待我恢复体力，易北寒一脸懵懂的盯着我，不解的问道，“师傅，可是有什么发现。”
我站起身子舒张舒张筋骨，晃晃悠悠的说道，“想来此处便是有什么人遭了诅咒，怨气不得散去，凝聚怨灵之力而产出的流沙结界。”
“结界？”易北寒茫然问道，“可是会阻挡我们西去，可有破解之法？”
“有!散了此处的怨灵，解了这怨气便能过去了。”
不过，只是一阵青烟，无形无影，如何知道这怨灵由来？我托了下巴思忖半响，决定再施一次虚空之术。我将这些想法告诉易北寒，他一听要再去一次流沙地底，猛然拉住我，毅然决然的说道，“不行，要去也是我去!”
我傻笑，“我好歹是修仙得道的上神，你一个黄毛小儿有什么能力全身而退。还是别闹了，让我去。”
我心想他是不知道流沙的厉害，无论神族魔族，一旦肉身深陷其中，如同弱水虞渊的牵引，其中的吞噬之力，即使上神，也很难抽身而退，就是勉强退出，亦是九死一生。易北寒虽仙胎护体，却没有过硬的灵力支撑，如何在这煞气腾飞的地底存活。可是，易北寒却说什么也不让我之身前去。纠缠半日，眼看日已西下，只得在离流沙尚远的一处山石脚下歇脚。
易北寒拾来柴火，点燃篝火，两个人围火席地而坐，却谁都没有说话。周边只有噼噼啪啪柴火燃烧的声音，还有时而拂过的飒飒风声。转眼已是寒冬，之前在南荒还并不觉得有多么冷，如今，易北寒身上还着一身秋衣，现下入夜更加难受。只见他紧了紧衣领，无奈的说道，“师傅，这里离西戈还有多远啊？”
“快了，过了这流沙便是葵蚕之国，到了那里，便能为你添置几件保暖的衣服。”我淡淡说道。
易北寒似乎还是有些苦恼，满脸不悦，耷拉着脸无精打采的说道，“如今这流沙过不过得去还是问题，我也真是没用，师傅堂堂上神之尊，如今却要同我受这份苦，都怪我保护不了师傅。”
我心一沉，以为他是想起了些什么，试探着说道，“师傅可没你说的那般无能，小小流沙，还是过得去的。”
他却并不这么认为，摇摇头懵懵懂懂的问道，“师傅，我脑子最近好像空空的，仿佛丢了许什么，却实在不知丢了哪里？”
“你想多了，师傅一直同你在一起，若你有什么事我怎会不知。不要想了，早些休息，待明日天明，我再入一次地底，搞清楚来龙去脉，一切都会好的。”
“万万不可，”易北寒连忙否定，“今日师傅已经试过，万不可再次冒险，还是我去罢。”
他眼神无比坚定，见我沉默，接着说道，“师傅，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若师傅一直保护我不放心我一个人扛起事情，我又如何长大，将来如何保护师傅？”他字字珠玑，诚挚无比，神情中充满年轻的无畏与渴望。无奈之下，我慢慢点头，苦笑道，“师傅要你保护什么？你若能保全自己，为师便也安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