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奈何情深
之前我曾为顾尔嫣诊治，她记得我，此刻表现的很镇定。我缓缓伸出手掌，一颗硕大是粉红色珍珠便悬浮在了大厅之上；见到珍珠，顾家老头更是惊讶万分，张着嘴仰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望着半空。我轻轻浮动掌心，两指一挥，一股红色光辉缓慢的从珠子里发出，直射入顾尔嫣心口。虽然顾尔嫣见到珠子神色有些怪异，可是当光芒迅速进入体内，还容不到她多想便又安然沉睡；两只眼睛渐渐的合上，呼吸比之前变得平顺了许多。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我伸手收起珠子，光芒瞬间散去。顾尔嫣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咯出来一滩黑色的鲜血。毒血排出，顾尔嫣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眉头慢慢舒展开来，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我顺手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一旁的丫头连忙用盆将漱口水接住了端走。收拾了一下，顾尔嫣用掌心轻抚胸口，对我微笑道，“未央大夫，我好多了……”
我还给他一个笑，十分中肯的说道，“放心吧，你的病到今天也就都好了，只是身体的病我帮你医治好了，你心头的病却要靠你自己了。”说罢，我衣袖一挥，俞罔便直直的躺在了大厅中间。厅上所有人一时间瞠目结舌，面面相觑。顾家老头问了句，“这是何人？”
还没有回答，顾尔嫣已经扑了上去，一手将俞罔揽入怀中，不停的呼唤着，“俞罔……俞罔，我是尔嫣，你怎么了，快醒醒啊……”许久没有人回应，顾尔嫣这才抬头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走上前，淡淡说了句，“他没事，只是被妖灵震伤，暂时昏了过去。”
看着堂上，两个老头都是一脸茫然的盯着我；便又解释道，“这个就是前几日镇上出现的吸食人精元的妖怪了，”话一说完，所有衙役都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顾老头也面露惧色，十分担忧的看着女儿；我看了一眼顾尔嫣，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当年顾小姐在东海随同顾老爷一起寻找粉红色珍珠的时候在海边礁岩上遇到了那只持有粉红色珍珠的千年蚌精，当时蚌精将腹中的妖灵吐出悬在半空被顾小姐看到，顾小姐只看到珠子未曾觉察一旁修炼的蚌精，让她误以为那颗粉红色珍珠只是只普通的珠子便要去拿；被妖力所伤，蚌精以为她是来夺取妖灵的敌人便大怒；就在蚌精准备杀害顾小姐的时候，惊动了在礁岩地下修炼的魅，也就是俞罔。他本是只善良的魅，不忍心看顾小姐死去，从后面偷袭了蚌精，并且杀死了蚌精。两人因此结缘，而且俞罔知道顾小姐中了妖毒，决心随她回家帮她解毒。可是，魅的灵力实在有限，俞罔走投无路只能选择了吸食人的灵力来补充，又企图引用蚌精的妖灵来充实自己，最后反而被蚌精妖灵反噬，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一口气说完，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回过头看着顾尔嫣，她安静的盯着怀里的人，用手轻轻抚摸男子搭在额间的几缕青丝，囔囔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俞罔那么无忧无虑的，现在却是这幅焦愁模样，都是我的错……”
也许是听到顾尔嫣的声音，俞罔慢慢的竟然苏醒了过来；等完全睁大眼睛看清楚之后，更是翻身起来，左看右看确定是顾尔嫣之后，激动的一把将顾尔嫣揽入了怀中，兴奋的说道，“尔嫣，你好了……真好，你没事了……”
顾尔嫣也不住的点头，两个人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这是在大厅，是当着十几个人的面，居然完全把所有人都隐身当成是空气，只顾自己开心的相互拥抱问候。直到顾家老头实在看不过去了假装咳了几声，这两人才想起周围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不好意思的相互扶持的站起来，看着堂上的人。姜世番捋了捋胡须，说道，“既然世侄女的病已经好了，那么这害人的妖怪也应该……”话未说完，只听得顾尔嫣已经叫了起来，“姜伯伯，求求你，俞罔不是害人的妖怪，他是个好人，你能不能不抓他。”说话间，身子已经跪在了姜世番的面前。姜世番是落霞镇出了名的不徇私情，是个正义凛然的好捕头；顾尔嫣这样的请求倒是难为了他，只见他思忖再三，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顾尔嫣见事情没有了转圜，身子软软的瘫了下去，神色木讷，失望的看着俞罔。俞罔比她倒显得心宽许多，将尔嫣抱了起来，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又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是凡人，你可以驾驭这颗妖灵，说明你能力不小；现在尔嫣已经没事了，我自然也是别无所求，也深知人妖殊途，不奢望可以一直陪着她。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哦，何事？”我随口答道。俞罔的眼睛已经渗出了血丝，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好，刚才为了不让顾尔嫣担心，一直强压心中痛苦；如今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嘴角也流出了一丝鲜血。借着角度，躲过了顾尔嫣的眼睛，随手将血丝拭去；说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如果我变成原形，你可不可以将我送回东海去。”
“东海？”我疑惑的问道。他吃力的点头，沉寂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是东海的石魅，受东海龙女萧若桐的度化形成人形，这次偷偷跑出来这么久主人都还不知道呢。”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答应了他。他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回头又看了看顾尔嫣，说道，“尔嫣，人妖殊途，怨不得旁人，你也就放下吧。”不等顾尔嫣开口，俞罔缓缓张开手臂，仰头望向大厅的上方；不过顷刻之间，俞罔的身体慢慢的已经开始消散；脸上始终都是带着笑脸的，最后化为一阵青烟被我悄悄收进了葫芦里。俞罔灰飞烟灭是姜世番亲眼所见，也是在场所有衙役亲眼目睹，自然也没有再久留的理由。等俞罔彻底消失之后，姜世番便起身向顾家老头请辞，带着一般衙役回衙门里结案去了。
大厅之上就剩顾家老头，顾尔嫣和我三个人；看着女儿悲切的哭泣，顾家老头有喜有悲，喜的是女儿终于病好了，悲的是女儿这块心头病不知何时才会好？踌躇了片刻便也无奈的走出了大厅。面对顾尔嫣，我很是同情；走上前拍了拍她娇弱的肩膀，叹息，“这已经是他的期限了，你节哀吧。”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顾府。
走到大街上，觉得冷冷的；想起刚才顾尔嫣的神情，心头不觉的一颤，顺带的还有一点疼；我约莫记得四万年前发生的事，每每想起，除了难过和失望，更带了一种说不出口的隐痛。遥想当年九重山上那无忧无虑的阿九，已经觉得好模糊；现如今我都做了四万年的未央了，当年的事多半已经不愿意回想。然而就在刚才，顾尔嫣脸上的无奈和悲痛，却不知不觉将我带回到那段记忆里，虽然很模糊，心头那样的感觉却依旧和当年一样，一样的隐痛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