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心思
人这一生,来了又往,去了又归,究竟图个什么呢,连仙者都避免不了死亡的到来。
墨离摸索着进了古家,感受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暗隐跟他说,萧冰语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在长廊的长木椅上面蜷缩成婴儿的模样,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他放慢了步子,姝娅掏出手帕给墨离,墨离走到她身边,想要拥她入怀,想要擦去她的眼泪。
可萧冰语抬脸,她双目空洞,脸上却是干干净净。
墨离递给她手帕,萧冰语默然接过,摊开掌心:“我想看烟花。”
墨离不明所以,但依然点了点头。
灯火节是没有了,萧冰语带他去了一个隐蔽的草原,他们回了家,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中有一颗百年的榕树,夜色深处,天空一片黑暗,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两个人坐在树下静静地等待烟花的绽放,果不其然,一簇借一簇的烟花从地上升到天空,只听“啪”的一声盛放,短短几秒,消失的无影无踪。
墨离几次三番悄悄地回头看她,虽然他是瞎子,但对萧冰语的事各位上心,她有没有哭他都觉得自己能感受到。
墨离的直觉没有错,萧冰语很平静,像是真的在很平静的看一场盛大的烟花一样,直到烟花落幕,萧冰语才找回了神思,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好像是失去了一个亲人,但又好像不止失去了一个亲人。上辈子缺失的悲伤这辈子加倍弥补回来,她抱着墨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絮絮叨叨说着些“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怎么变了,怎么都变了”类似的话语。
墨离听不懂,可一颗心却敏锐地跟着疼痛,他努力挺直身体,想让她得到的依靠更有力量,想要她拥抱的姿势更加舒适。
一直到萧冰语哭着打着小嗝渐渐地入睡,他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姿势。
古臻的葬礼正在有秩有序进行中,所有古家都在忙乱,只有萧冰语独自一个人在家关了好几天,怎么不肯去葬礼上挪动。
墨离既不敢打扰她,又害怕她会这样消沉下去,在她家门口转来转去。
过了整整七天,萧冰语才打开房门主动地走出来,拉着他一块去了古臻的墓地,这天是他的头七,亲朋好友们渐渐散了。
古家墓地里增添了人口,但却更加萧条了,萧冰语拿着在火折子,将那张信烧给了他,然后缓慢地跪下磕了三个头,顿了顿,又磕了三个头。
墨离不懂,也不问,萧冰语将买来的鲜花放在墓碑前面,烧了纸钱,然后静静地看着墓碑上面冰冷的文字。她不懂古人的规矩,是要摆什么,都是按照现代的模样来摆放的。
“走吧。”萧冰语艰难地爬起来,把胳膊往他面前晃了晃,“你看,我这几天都瘦了。”墨离低头,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可不是?不仅瘦了,声音也变憔悴了,他的心忍不住心疼,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疼,只悄悄地握紧她冰冷的手,以示意安慰。
萧冰语却露出几日来第一个笑容:“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离开古墓,出了古家,在附近就有一家面馆,馆子的主人是一对夫妻,很甜蜜地交谈着,面店很小,但是干净整洁,其中两张木桌上面都坐了人,萧冰语正一边吃着这里最辣的面,一边吸着鼻子流着眼泪。
萧冰语点了两碗面,端回第二碗时,发现第一碗里面已经放满了油泼辣子,鲜红一片令人触目惊心。
暗隐不禁捏了一把汗,看见墨离一筷子面条吃进去,嘴唇周围瞬间被辣油涂满红彤彤一大片,一滴红油顺着他的下巴就要掉下来。
萧冰语呆房间里的那几天,眼睛已经可以看见了,忙用手帕帮他擦掉,转身要问店小二要了碗热羊奶过来。
墨离吃辣的咸的食物不爱就着白水,他不喜欢白水,萧冰语始终记着这一点,拿奶过来就一声不吭放到他手里,墨离连忙端起来咕咚喝了一大口,冲她弯着眼睛笑了笑。
萧冰语这才放下心来。
一顿面就了三瓶热奶,墨离吃完已经撑得走不动路,慢腾腾挪着步子往前移,路边大朵大朵的枯瘦梧桐树叶嗖嗖地往下砸。
她不想把它们踩碎,就尽量绕着叶子走,或者抬着脚把叶子踢到半空,活像当年上大学军训时候的走正步一样,吃饱喝足,又走了会儿路,她两片脸颊红润极了,一双大眼睛里淌着奕奕神采,精气神恢复了七成。
感受到身边人的紧张,萧冰语张口扯闲话:“阿离呀——”
墨离竖起耳朵:“嗯?”
萧冰语顿了顿脚步,转过身背着走,看那身后的梧桐树越来越缥缈,被一层雾气吞噬进去,身影愈发模糊不清:“我这几天做梦,老梦不到他。”
墨离不明白她在指代谁,也没有多问,只走在萧冰语背后,认真地盯着地上,纵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这样也好。”萧冰语说,“别人都说,第一次梦到死去的人是缘来,第二次是缘散,如果人梦见死去的亲人,说明亲人放不下她。我梦不到他,说明他没有记挂着我,对我是放心的。你说——他现在,和我祖母母亲团聚了吗?”
不等墨离发言,萧冰语自顾自点头,“应该是团聚了吧?”
墨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萧冰语转过身来,抽回自己的手:“哎——别趁机占我便宜!”
墨离一怔,一小簇火在脸颊上不断地跳跃,刚刚握过她的手本身就紧张得发虚,现下更是一股股电流窜来窜去,就快要把他那块的神经给烧糊烧短路了。
“逗你呢!”萧冰语嘻嘻笑了出来,看着满脸通红的墨离忍不住打趣他,主动揽住他的胳膊。这个动作她先前从没做过,可她却做得自然流畅,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墨离僵直了半边背,感到少女软软的手臂和身体,渐渐地放松神经,手掌上面的电路情况不治而愈,仿佛上了润滑油一般,也流畅地往下一伸,将少女软软小小的手捏在了手心:“我会在,一直,不要哭。”他抬手触摸着她的长发,舌头有些打结:“阿语,阿语最好看的,哭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