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光影之约”
排练了一天的杨念顼晚上一进家门就摊在了沙发上，嘴里不住的抱怨着，“余丁死疯子......”杨父听到女儿回来了，立马从卧室出来，手里举着一张碟片，“我都准备好了，快来。”
杨念顼哼哼唧唧的，“爸，今天晚上你就饶了我吧，我实在是太累了。”
“那这个怎么办。”杨父扬了扬手中的东西不满道。
“您自己看去。”杨念顼此时此刻真想回到十几年前，告诉那个尚未懂事单纯无比的自己——千万别上老爸的当！什么电影之夜，根本就是一种逃都逃不掉的负担！
说来好笑，杨家父女有个雷打不动的约定，每周六晚上二人要共看一部电影，然后加以评价。杨父给这个约定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做光影之约，有光影不灭约定不变之意。
这个约定的形成始于杨父的一个习惯，就是每周六会看一部电影，结婚之前便是如此，那个时候的条件并不很好，只能跟着放映员往各个村子跑追着看。后来结婚了这个习惯也就延续下来，直到生了小孩也未曾改变。杨念顼记事起就总是小跟屁虫般得随在杨父身边一起看电影，觉得那些花花绿绿的画面很吸引人，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杨父慈祥的说，“念顼，晚上想看电影可以，但是要和爸爸签个协议”时，杨念顼毫不犹豫的在那份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字体尚且幼稚，可是不影响它的效果。小小的杨念顼和杨父看电影并没有什么负担，毕竟还小，杨父也和她说不了多少，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杨父便开始意有所指，比方他会不经意的指着屏幕意有所指的说，“小孩子啊，不好好学习就是这个下场”，或者是，“等我老了是不是也没有儿女照顾，和他一样惨”，这样的话总是弄得杨念顼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泄。于是开始反抗，反抗的结果便是他们二人一人决定一周看什么电影，杨念顼自然是可劲儿挑让老爸说不出教育自己的话的片子，可是轮到杨父选电影的时候，就绝对会连本带利的说回来。这周轮到杨父选片了，他怎么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杨念顼一直在后悔当时怎么没狠下心拉弟弟下水，这样两个人对抗一个人至少能轻松一点儿，无奈自己的弟弟好像从小就对电影不大感冒，更没有轻易就在老爸写的“协议书”上签名。那个被杨念顼愤愤称为“周六卖身契”的协议，就挂在书房的墙上，压制了自己十几年，说起来都是泪，可怜少不更事的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把自己卖给了老爸。
“那不行，一起看了这么多年，身边突然没个人我不习惯。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杨父准备和女儿展开来讨论她必须和自己看电影的原因，杨念顼深知自己父亲一旦爆发唐僧属性有多难缠，于是自认倒霉的打住了老爸的话头，“行了行了，我看还不行么。”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杨念顼走投无路的时候，杨戬回来了。和张海洋在街上转了一圈，神清气爽，哮天犬也显得十分精神。
“啊！小戬，你来的正好，替姐姐一次，就一次！”话音未落，人已经钻进了浴室反锁了门，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杨戬和满脸尴尬的杨父。
杨父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碟片，“要看吗？”
“好啊。”虽不知那是什么，却也有兴趣了解一二，现在身边的一切，对于杨戬来说都是学习的机会。杨戬点头答应，眼神示意哮天犬先回卧室，哮天犬便乖乖的走了。杨父有些诧异，“你这条狗倒是有灵性。”杨戬笑而不语，坐在沙发上等着看杨父手中的东西。
杨父还是感觉有些别扭，自己从来没和儿子一起看过电影，甚至平和的在一起做其他事情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不知从何时起，似乎父子二人的交流只能通过棍棒和训斥来完成，由此一来的交流效果就可想而知了。向来对电影没多大兴趣的儿子今天竟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感觉很是不对劲，其中定有猫腻。偷瞟一眼，瞧着杨戬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杨父不由自嘲的笑了笑，哪有父亲对儿子不放心至此的？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个缓和父子关系的好契机，于是将碟片放进了放映机。
今天他选的电影是《天使之城》。年代是早了些，不过不影响自己说教的目的。眼看着女儿愈发长得亭亭玉立，又在大学那个说单纯也不怎么单纯的环境里，于是总是担心她会上一些小伙子的当，平白伤害了自己。听同事说这是一部“爱情悲剧”，就打算拿来给女儿敲敲警钟，教她别那么单纯。谁知情况有变，现在陪着自己看电影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教育什么的应该是没戏了。早恋？好像自己的儿子虽然坏事干的不少，但在情爱方面似乎还是情窦未开，在自己看来，儿子对打架的兴趣远甚于异性，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想到这儿，杨父才便安下心来看电影。
影片娓娓道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父子俩都没有说话。看完之后杨父有些庆幸——幸亏没让女儿看，不然她就算没有没谈恋爱的心情都会被这个电影带起来了。影片描述的爱情确实挺悲剧，放弃了天使身份的赛斯，却在感受到爱情之后没多久就永远的失去了爱人。爱情虽然美好，却如昙花一现，但即使是昙花一现，那份美好也摄人心魄，叫人心向往之。
“touch......warm......wonderful......”电影中男主人公赛斯的声音久久不肯散却。
杨戬看着滚动的字幕坐着没有动，心里感慨万千。杨父看着从来都是猴屁股坐不定三分钟的儿子居然安安静静的看完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现在还看着字幕发愣，不由心情大好，开口道，“念戬，这个电影你怎么看？”顺便打探一下儿子的爱情观也是好的。
“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啊。”杨戬喃喃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感慨又像是哀叹。
“哦？”杨父直觉儿子的反应不大对头，嗯......有蹊跷，莫非自己对儿子的印象是错的？
杨戬却不欲在深谈下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电影里，赛斯决定要放弃自己的能力由天使变成凡人，只为追求自己所爱女子的时候，从高笋入云的楼上跳了下去，那一瞬间杨戬脑中猝不及防闪出一句话——“反下天去，竖旗为妖。”电影中的两个人至少还有一晚美好的回忆，而自己呢？终究成了一场笑话吧，如果对一个人厌恶至极了，那么那个人的爱也会变成一种负担不是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总是看不透，或是说......不肯看透。
“你看吧，人和神在一起会遭报应的......”杨父这句话乍一出口，杨戬目光攸缩，变得冰冷凌厉，看向杨父，却见他没什么异常，继续收拾着碟片絮絮叨叨，“这就说明，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地点相爱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最典型的例子呢，就是早恋，”杨父瞅了瞅儿子的反应，继续道，“所以说念戬，你现在还小，当以学业为重，别急着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将来你有的是时间去谈恋爱，知道了吗？”杨父有些紧张的看着儿子，难得能和儿子在这么温和的环境下进行谆谆教导，可千万别让这个小子觉得自己会放松对他的管教，要是他真敢登着鼻子上脸，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以往的威压压制住他！
听完杨父的后半截话，杨戬倒是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着实为天条费了一番周折，导致和天条有一丝关联的话都会让自己不由成了惊弓之鸟。想起来又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么牵强的话也能说出来，也真是难为了这位父亲，于是抛给杨父温柔的一笑道，“知道了，爸。”杨父心里乐开了花儿，心想孺子可教也，或许顽劣只是表象而已，内里还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不再多说，只觉得天空都格外晴朗起来。嘴里自顾哼着小曲儿收拾着东西，杨戬起身道，“爸，我先回房了。”这么有礼貌的举动更是让杨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点了点头，一脸的赞赏之意。
杨戬回到卧室，回味着刚才的电影，目光不觉又投向了天穹，看着那一轮玉蟾，千百年来依旧如此纤尘不染，清冷素雅。不知那月上的人，是否安好。哮天犬一个人在卧室无聊，早就沉沉睡去，杨戬听着他的鼾声，任凭思绪泛滥，不小心又忆起了自己与嫦娥的最后一次见面。当时心如死灰的情绪已然没有那么强烈，可想到她不屑的眼神，和故意对那头猪亲密的举动，心中还是一阵刺痛。
杨戬唇边泛起一丝寂寥的笑意，强迫自己走出回忆中的情绪。从书架上挑出一本书来，不再多想那些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