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忘江湖
小雨淅淅，点点雨滴落到地面上，用各自独特的点滴声混成一支优美动人的雨夜曲，如此的夜让人倦意倍生。
珊珊悄悄走到一间屋前，左右查看，确认没有人后，珊珊敲了敲房门，“天佑哥，天佑哥？”
回答她的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珊珊灵机一动，走到窗边，用手指戳了个洞。仔细一瞧，随即的画面让珊珊一下从梦中惊醒。
“依萍？依萍？”珊珊眉头紧蹙，重复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昨天在街上偶尔听见这么一名字，让她觉得依萍这人似曾相识。果真，刚刚的梦原来是以前的事情，而依萍也的确是她认识的人。
那刚刚梦里的一幕，也真的发生了吗？
梦里，她从屋外瞧去，却不料发现天佑与依萍睡在了一张床榻上，那女子还依偎在他的怀里。
不，不，楚公子他不可能是那样的人。珊珊竭力说服自己。
前几天自己还坚定地相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如今回忆起这样一段过往，仿佛自己被重重打了一巴掌，可疼的地方却是心。
当初的珊珊只是简简单单地吃醋，可现在，将那没有前因后果的片段记忆硬塞给她，那无疑是痛彻心扉的打击。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珊珊想搞清前因后果，可模糊不清的记忆像是遮蔽成黑影的翅膀一样轻轻飞掠她的脑海，除了刚刚想起的，其它她都没有印象了。“公子，看来是时候剿灭屠龙会了，密函中说屠龙会这些日子养精蓄锐，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了。”
天佑与赵羽走下客栈楼梯，离开百善庄已几日有余，关于屠龙会的消息也越发频繁。
“是呀，咱们这旧景重现也该告一段落了。”
“小羽哥哥，楚楚，快，快来吃饭。”瑞艳已开始动筷了。
小香摆好碗筷，“诶？珊珊还没有下来，我去叫珊珊。”
天佑点头，与赵羽落座，五味从凳子的一端移近天佑，“徒弟，这要是打起仗来，怎么给珊珊解释呢？”
天佑缕缕发丝，“过几天你们就和珊珊先回你老家，等这一战结束，再慢慢解释给珊珊吧！”
小香走下楼梯，“楚公子，珊珊说她没胃口吃饭。”
众人纷纷一脸疑惑，昨天珊珊还和天佑有说有笑的。
天佑收起折扇，起身上楼，“你们先吃吧！”天佑推门端来了一碗粥，“珊珊，不想吃东西，喝点粥吧！”
珊珊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
天佑放下粥，“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说来于我听听。”
珊珊的目光移向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可不时又想起了那些痛苦的记忆，珊珊移开了视线，“没事，做了一些噩梦罢了。”
珊珊的疏远让天佑更加怜惜眼前的佳人。
天佑开口了，“珊珊，我决定不再旧景重现了。”
珊珊看向天佑，就在她决定开口问他真相时，他却决定把过去搁置一边。
“家中有些变故，急需我回去处理，过几天你先和小香他们去晋陵县，等到我处理完事情，自然会回来接你。”
“好呀！忘记过去才好呢！”珊珊话语里有些怒气。
天佑正想问个清楚，赵羽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两人。
“公子，家里有急信。”
看赵羽的脸色，天佑一阵不安。
“珊珊，记得趁热把粥喝了。”天佑叮嘱了一句，匆匆离开了。“你说什么？佐明公公暴毙？”听闻消息的瑞艳难以置信，一下跌坐在凳子上。身为齐国公主，虽不曾牵涉进朝堂，但她知道这事定与朝堂之争脱不了干系。
“不是，徒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佐明公公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我这做医师的看得出来，佐明身体硬朗地很呀，怎么就突发疾病，归西天了呢？”
“五味，老人突发疾病，也不少见呀！”虽然不清楚佐明公公的身份，但小香明白这公公定不是一般寻常的公公。
“这件事颇有蹊跷，公子，你有什么打算？”
天佑一脸阴沉，“小羽，你可还记得，我托付佐明去帮我查尚仪一事。”
“尚仪？程金凤！”赵羽回想，“可是，佐明公公回信并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之处呀？”
“没有可疑之处，就是唯一的疑点。”天佑愤愤起身，“好个太尉，连本王身边的太监都敢动，真是岂有此理。”狠狠一掌拍下，怎难消心中的悲愤。
天佑仰天长叹一声，闭起的双眸也难掩心中的悲痛，“佐明，是本王害了你。”
“楚楚，这怎么能怪你呢？……”窗外，珊珊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她用尽全力让自己接受刚刚听到的一切。
国主？他是国主？他真的是国主？珊珊不禁自嘲起来，原来如此，那依萍一事也迎刃而解了。这天下的君王哪一个不是嫔妃成群？他的心怀天下，心系社稷，所有令她倾慕的，原来皆是出于他的身份。她为什么要向自己隐瞒他的身份？她在他眼里，都不配知道他的身份吗？珊珊的泪水溢眶而出。夜深了，天佑难以入眠，踱步思索着发生的一切。
已经三更了，有人敲了天佑的房门。
天佑打开门，“珊珊？”珊珊双眼通红，似乎大哭过一场。又看见珊珊肩上的包袱，天佑一阵心慌，“珊珊，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珊珊并没有回答天佑。“楚公子，你陪我走走吧！”天色阴沉，密布的乌云将皎洁的月光遮挡无遗。唯有街道两旁商铺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却未增添温馨之感。空气中弥漫着的除了燥热，还有两人走在漆黑街上的沉默。
珊珊缓缓开口，“楚公子，我是不是该尊称您一句国主？”
天佑一惊，“珊珊，你想起了什么吗？”
珊珊苦苦一笑，“怕是让国主失望了，刚刚你和赵公子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哦，是这样，我原本打算晚些告诉你的。”
“晚些？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我是不是都不配知道楚公子你的真实身份？”泪水又一次涌入珊珊的眼睛。
“不，绝非如此。只因此事牵扯到你母亲被害一事，我不忍让你再一次心痛，所以才决定——”天佑止住话语，他看出珊珊的不耐烦。
珊珊微微摇头，“不，不，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不该隐瞒你的身份。你可是国主，你的身份对我而言，意味着太多太多。”
“于我而言，”珊珊继续道，“夫妻二人是相濡以沫，是绝对地信任，是无话不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夫妻二人可以一同去面对，我白珊珊若嫁给一个人，我会与他携手面对每一道难坎，我会绝对信任他。哪怕是这条命，我也愿意为他豁出去。你隐瞒你的身份，就说明你没有把我看做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至少对我而言，楚公子你也不是，对国主来说，恐怕我也不是唯一的吧？”
天佑不解，“珊珊，若真如你所说，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究竟想起何事？”
珊珊不理睬，她不知她怎样开口依萍一事，“楚公子，我要走了，我要回锦里县。”
惊愕之余，天佑摇头拒绝，“不，不，珊珊，我——”
“楚公子。”珊珊打断了天佑，“往事不可追，情失不可复。上天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让我忘记那段过去。我想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天意。更何况，您可是国主，而那深宫院墙恐怕也不适合我。若是换做以前的我，或许会接受这一切，可现在，我还没有伟大到去面对未来的一切。”
天佑哽咽不语，一阵狂风吹过，促使着珊珊说下去，“我要回锦里县，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也请楚公子忘了我，忘记过去吧！”
珊珊向前一步，“珊珊。”天佑抓住珊珊的胳膊，他的手感受到风的呼啸与珊珊的坚定。“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一切，我也无权阻止你追求新的生活。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比如今的你更了解你自己的人。三年里，你我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早已密不可分。只因一场意外才致使你如今如此坚定，如此坚定地要离开我。珊珊，你要相信我，留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他少有的哀求。
“国主，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不信任我。”珊珊反驳。
天佑哑口无言。风吹起他的发丝，吹起珊珊的秀发。
“你不相信我能与你一同患难与共，一同面对朝局的是是非非，你只是为你的过去赎罪罢了。”珊珊推开天佑的手，“国主，忘记过去，忘记珊珊吧！”珊珊疾步地离开。
“珊珊，珊珊——”天佑从后面一把抱住珊珊。
珊珊心里暗恨自己，但口里却以坚定而平静的口吻说下去，“楚公子，如今的你我——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天佑的心隐隐作痛，可他不能阻止心爱之人选择新的生活。与屠龙会一战，迫在眉睫，或许珊珊离开，才是安全的选择。
“珊珊，你要记住，这一生一世，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会等你，我承诺过，你是我唯一的王后，你要记住，我会等你，永远！”天佑缓缓地松开了手。
珊珊又一次踏上离别之路，天佑默默地望着珊珊。
珊珊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回头朝天佑深情地一微笑。
天佑欲言又止最终无言以对，泪水灌满了他的眼眶，模糊了视线，珊珊的身影就在这模糊的视线里渺茫难辨，慢慢消失。
乌云开始活动筋骨，一阵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
天佑依旧站在那里，珊珊已不见踪影，可那倩影依旧在天佑脑海里，真真切切，挥之不去，抹之不掉……
泪水和雨水汇在一起从天佑脸颊滑下，天佑长叹一声，闭上双眸，再次睁眼，失落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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